最后,芈婧自然没有做“西红柿炒豆沙月饼”这么反人类的菜,毕竟吃饭的人不止是义渠谨,还有她亲弟弟熊襄。
但是芈婧却没有忘记做月饼,用飞面拌生猪油做成面团,以枣肉、咸蛋黄、豆沙,最主要的是五仁分别等嵌入为馅,做成碗口大小的面饼,最后往印花模子里一按,一个又一个花样千奇百怪的月饼,如同变戏法一般,很快就从芈婧手中变了出来。
考虑到当时之人的审美,除了自家留的月饼之外,芈婧没有用太新潮的印花模子,而是或印着“福禄寿”等字样,或印着传统的中国结、纹云等花纹。
“你记错了,这个‘福’字里是豆沙的、‘禄’字里是蛋黄的、‘寿’字里是莲蓉的,还有……”
芈婧将车里满满一包月饼交到义渠谨手里,再三的叮嘱道。
“月饼?这东西好奇怪啊,为什么要叫‘月饼’?跟天上的月亮有什么关系吗?”义渠谨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芈婧在给自己做礼物,可他还以为芈婧会给他做些肉肉,却没想到全是饼子,而且还……
“送点蛋黄、火腿就够了,送什么豆沙啊?甜不拉叽的,是人吃的吗?还有这个五仁,简直就是异端,应该活活烧死!”义渠谨习惯性的脱口而出,果不出所料的看见了芈婧那张瞬间黑乎乎的脸。
芈婧变了变脸,最终还是没有像以往那样发脾气,只是闷声闷气的说道:“月饼圆又圆,最适合合家吃,因为它象征着……团圆!笨蛋!”
说完,芈婧脸一红,狠狠的将自己丢回车厢里,关上车门和车窗,吩咐外面的车夫起程。
“象征着……喂喂!你跟我说清楚!别跑你!象征什么?”义渠谨颇为有些后知后觉的伸手想要去拦车,打马挡在马车前,大声的说道:“你跟我说清楚啊!”
“拦什么拦?我要回家吃午饭了!你快滚回你的义渠吧!”芈婧的脸从车窗里露出来,冲着义渠谨叫了一句,“你再不走,我可叫‘非礼’了?这里可是王城边上,人来人往的,信不信你分分钟被人弄死?”
“信信信!”义渠谨抱着一大堆月饼,让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姿,“请请请!”
“哼!”芈婧冷哼一声,再次“啪”的关上车窗。
我这几天一定是抽风了!怎么好死不死想起送他月饼呢?这个年代没有中秋节?送什么月饼啊!直接告诉他,送月饼是因为月饼保质期长多好!说什么“团圆”!真欠抽!
芈婧在心里恨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可她又舍不得,毕竟这年头没整容术,好不容易把自己生得这么美,她舍不得。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表情忽阴忽晴、忽喜忽怒的芈婧,熊襄忍不住怯生生的开口说道:“姐姐,我们等会去哪啊?你还有……”熊襄一指马车里那一大堆月饼,“我们也吃不完啊。”
“没事,吃不完,我们就送给别人吃。亲戚啊、邻居啊、朋友啊,就当是感谢他们平常的照顾,一家送一点,很快也就没有了。”芈婧毫不在意的说道。
“他们平常哪有照顾我们啊?”熊襄低下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一点都没有照顾我们,姐姐还经常给他们送东西。”
“襄儿,你要记住,我们虽然过得比他们要差,但我们要靠自己的手和脑子过上好日子,不能成天想着让富亲戚接济,毕竟我们只是亲戚邻居,谁也没有义务要照顾我们。”
“我给他们送东西,也不是求他们照顾我,只是正当维持亲戚感情,让他们记住还有这门亲戚,同时希望他们在关键时刻不要坑我们一把。”
“襄儿,我们虽然弱小,可不是我们弱就我们有理,不管是恃强欺人还是恃弱欺人,这两者行为同样都是可恶的,知道吗?”
熊襄点点头,声音小小的说道:“我明白了。”
给亲戚、朋友送礼,自然不需要家家户户都亲自去送,大部分点心都由下人送出,值得芈婧亲自去送的只有几乎人家。
比如外祖父祖母向氏一家。
这个世界上奇葩和极品终究是少数,芈婧的亲戚大多是普通正常人。
外祖父祖母是一对亲切且疼爱女儿的老人;舅舅舅母等人略有几分市侩,但对芈婧的态度还算热情,毕竟芈婧每次来不但从未沾过舅家一分便宜,反而会带一些小礼物,最主要的是,芈婧长得漂亮又聪明、熊襄读书成绩又好,莫欺少年穷,两姐弟一看就前途远大,自然不会有人无顾去欺他们。
而表姐向姬原本就是芈婧的闺蜜,否则两人在公主聚会上也不会玩得这么开心。
“婧儿,听说公主常请你入宫?”
“哪有‘常’啊?公主不过是闲着无聊,偶尔让婧儿进宫陪她说说话罢了。”
婧儿说完,舅舅舅母脸上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
除了这些人之外,芈婧还在外祖父家见到了一个来郢都谋生的远方表哥——向寿。
向寿今年大约二十多岁,虽然小麦色的皮肤在古人看来略为有些黑,但也是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伟汉子的模样。
向姬悄悄告诉芈婧,向寿表哥自幼好武,拉弓能拉二石,是个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最主要的是他还识字,读过几本兵法。
向寿此来郢都,是希望能参军入伍、沙场立功,给博个好前程。
芈婧听罢,摇了摇头,向寿就算再厉害又如何,楚国用人向来是“任人唯亲”、“任人唯贵”,岂会重用他一个乡野小子?撑死也就是个底级军官,搞不好哪一天就被上头当炮灰或是替罪羊干掉了。
不过这种扫兴的话,芈婧还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的。
见过外祖父祖母,芈婧又去拜见了本尊的生母向氏。
幸好向氏已经改嫁他人,因此自己就算表现的陌生有礼一点,旁人也只会当自己的变化是母亲改嫁引起的。
否则知子莫若母,跟向氏在一起久了,芈婧难保自己不被向氏认出来。
为了防止向氏问自己一些尴尬的话,芈婧只好先下手为强,没口子的开始夸小弟魏厓。
什么聪明、可爱、将来必有大器之类的话,夸得熊襄不住的用眼睛瞪芈婧。
姐姐,我呢我呢?我也聪明!我也可爱!我将来也一定会有大器的!襄儿不开心,姐姐你都没有这样夸过我。
“好了好了,莫夸了莫夸了,厓儿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家家的,经不起这样的夸的。”向氏摆了摆手,想要将正往芈婧扑的魏厓接过来。
芈婧一把抱住魏厓,刚想将他递给向氏,就听见怀里那个最多才三岁的孩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圆眼睛,气乎乎的看着母亲向氏,奶声奶气的说道:“经得起!经得起!”
说罢,魏厓抬起头,用黑宝石样的大眼睛,一脸“渴望”的看着芈婧,继续说道:“姐姐,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夸啊!
魏厓的行为,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熊襄更是忍不住伸出手,在魏厓脸上揪了一把,吃醋的说道:“小不点,姐姐还没这么夸过我呢,你还想继续?真是个不谦虚的孩子!”
“哪有这样的事啊?”向氏看着小脸又白又圆,脸蛋红扑扑的,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长子,捂着嘴“扑哧”,很不给面子的在众人面前揭了熊襄的老底,“襄儿你还说厓儿,你小时候还不是一样,每天不听婧儿夸你几声,你晚上都睡不着觉。有时候你都睡着了,半夜想起婧儿没有夸你,还会闹着要婧儿起来补夸你,把你姐姐可折腾的够呛的。”
“母亲……哪有这样的事啊?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的事,自然就是没有发生过。”熊襄噘着嘴,肉乎乎的腮帮用力的鼓着,小声嘟囔道。
“婧儿从小就疼你,你刚出生的时候,婧儿也有两、三岁,成天围着娘‘弟弟弟弟’的叫,她待你有时候比娘亲待你还上心。”向氏看着已经长大的大女儿和小儿子,表情一时有些恍惚,“襄儿长大了,可要好好报答待婧儿。”
“母亲放心,襄儿长大了,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姐,让姐姐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的。”熊襄拍着胸口保证道。
“那好啊,姐姐可就等你的报答了,到时候……姐姐就每顿两个月饼,吃一个,丢一个。”芈婧笑着说道。
“还有我,姐姐夸我,我也要报答姐姐。”魏厓不甘示弱的说道。
其实他不太听得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不过看上去说得很热闹的样子,所以这个热闹就必须要凑上一凑。
“行行行!还有你!”芈婧说罢,在魏厓粉扑扑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小正太嘛,其实我还是很喜欢的——当然,不是当老公的那种喜欢。
义渠谨走后没几天,战国时代以来,楚国自楚悼王之后,使楚国国势发展最快,并以争霸天下为终身宏愿的一位强势君王去世了,谥号“威”。
在国人哀悼和其他六国的庆幸之中,楚威王之子楚怀王熊槐登基为王。
同时,随着九月的过去,楚国的新年马上开始了。
战国七雄之中,中原五国皆以一月为正月,只有被称为“蛮夷”的秦、楚两国,是以果瓜飘香的十月为正月。
九月是楚国一年最后一个月,九月过完则是闰月,不管闰几月都是在九月之后过,接着就是楚国的正月,即十月新年。
因为楚王的死,国人不敢大肆庆幸,芈婧只是买了些肉菜,在除夕夜和熊襄吃了一顿团圆饭。
这个年代没有春晚、没有爆竹,虽然桌子上有一大桌菜,但两个人吃未免有些孤零零。
如此凄凉景象,想要对月饮酒感怀,可一来国丧禁酒,二来年三十没有月亮,芈婧只得看着天空,恨恨的咬了一口月饼。
想看春晚,想放爆竹。
芈婧恨不得将当年每到春节就会特别高冷说“春晚这么难看,傻逼才看”、“讨厌!城市里怎么不禁放炮啊,污染环境”的自己一巴掌抽死,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就在芈婧满心感怀之时,一件即将决定他命运的事,正在秦国发生。
“相国,楚王新逝,我当何为?”嬴驷举起酒杯,表情有些醉的看着坐在下方的张仪。
不是说好了,除夕不谈国事吗?君上您怎么出尔反尔,不但大谈国事,而且还想一出是一出的谈死人?
“楚远魏近,新主登基,君上不妨试探他一下。”张仪放下酒杯,站起来开口说道。
“如何试探?”嬴驷不解的追问道。
“楚女多情且美,性格又火辣大胆,臣做主,给大王添段好姻缘。”张仪一拍胸口,笑着说道:“臣在楚国时曾听闻过,楚国有位静女公主,虽是庶出,但年方十五、貌美如花,正好大王九夫人之位尚缺,有这位公主补上也就够了。”
古语有云:天子一娶十二女,象十二月,三天人九嫔。诸侯一娶九女,象九州,一妻八妾。
古语又有云: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
嬴驷已经有国夫人——来自于魏国的魏公主,正妻的名份没是了,但八名夫人的身份还有几个空余的,娶一个楚国庶出公主为夫人,并不算是委屈她。
“也好!”嬴驷一拍长案,美女嘛,总是不嫌多的,就算娶了这位公主,不能让秦楚交好,娶回来自己也不吃亏,“不过张仪我可告诉你,要是那个静女公主不好,回过头来我就找你算账……赐一堆丑妇给,让你也尝尝我的为难之处。”
嬴驷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纷纷吩咐表示要张仪一定要对嬴驷负责。
张仪到是不尴不尬,笑着站于众人之前,开口说道:“那就请诸位做个见证,若是静女公主好,那就让大王赐一堆美妇予张仪。”
“我什么时候说赐你美妇了?”嬴驷一拍长案,瞪大眼睛开口说道。
彼时君臣之别尚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秦国又是西戎蛮夷,君王臣子共坐一处,直称“你”、“我”,互开玩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因此,张仪并不畏惧嬴驷此时的模样,而是淡定从容的开口说道:“不好就赐丑妇;若好,自然是赐美妇。秦例:有赏有罚,方为正道。”
“你这张嘴啊!算了算了。”嬴驷挥了挥手,“纵横家的嘴,我说不过你,我不说行了吧?”
面对纵横家,不服,但又说不过,只能憋着。
嬴驷郁闷的吃了几口菜,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做菜很好吃的小姑娘,你不是说她也是楚国宗室之后,一并带来一并带到秦国来。这咸阳宫的厨子做饭,真是越来越难吃了,还不如上次在你那里吃到的,人家小姑娘做的酱菜和那个叫豆腐干的东西好吃,我到是想尝尝你说的那些个菜……什么水煮鱼、珍珠鸡、爆牛柳,一听名字,就感觉很好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