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素娥轩老板一席话,连隆嘉帝的脸色的都变了。
这番话,直中要害的说明了两点。第一,陆锦的确是胆大包天,贪得无厌。将呈给大公主的东西转而又给了珍宝轩,简直就和今日物图两卖的行径如出一辙,第二,便是傅将军纵下行凶……
隆嘉帝笑不出来了。
他神情淡漠的看了陆锦一眼,道:“傅少夫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锦正要上前,傅承宣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了句什么。陆锦对着傅承宣笑了笑:“我知道。”
傅承宣一愣,陆锦却趁机抽回了手,从容上前。
陆锦:“却不知两位是否已经将所有能说的都说完了?”
珍宝轩的老板笑了笑:“莫非夫人觉得小的说的还不够?”
陆锦微微垂眼:“够了,足够了。”
看着殿下的妇人从容淡定,隆嘉帝清了清喉咙:“陆氏,你且来解释解释。”
陆锦福了福身:“圣上,这件事情乍听之下,总觉得有些错综复杂,还请圣上给臣妇一些时间,让臣妇一样一样解决。”
隆嘉帝来了兴趣,好像是想知道她要如何解决。
陆锦理了理衣裳,走到小乞丐面前,淡淡一笑:“既然事情由人证而起,就先说一说这人证。”
陆锦走到沁儿身边,将沁儿拉着回到小乞儿身边,看着地上的乞儿:“我问你,当日当真是她拿了东西让你去卖?”
乞儿眼神坚定:“是!”
陆锦点点头:“所以,珍宝轩的掌柜是通过你,确定了卖出东西的人是我绥国公府,也随之确定到我身上,是吗?”
乞儿想也不想:“是!”
陆锦点点头,又问:“事情发生之后,珍宝轩的老板找到你,是什么时候。”
乞儿愣了一下,回答:“大……大约就是几天前……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因为草民一家老小都流浪在此……所以不会离开。”
珍宝轩老板一听,立马补充:“圣上明鉴,草民之所以找到这乞儿,乃是从伙计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和证据,这才发现事情不对,找到了乞儿!”
陆锦笑了笑:“掌柜的别急,我也没说掌柜的找到小乞儿便是别有用心,更没有怀疑这乞儿的真假。另外,我还没有问完,还请掌柜的给我一些时间。”
掌柜的有些不懂陆锦作的什么妖,只能安静下来。
陆锦看着小乞儿,继续问:“卖出的簪子,卖了多少钱?”
乞儿:“六十八两!”
陆锦:“没有记错?”
乞儿:“是!”
陆锦:“图纸多少两?”
乞儿神色一乱,想了想道:“五……五十两。”
素娥轩的老板看了乞儿一眼。
陆锦点点头:“方才的证词,两位老板指证我贪得无厌,一样东西卖两样钱,动机便是一个贪字,那我再问你,卖到的钱又去了哪里?”
那乞儿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陆锦一眼:“少夫人何必多此一问,多的钱,小人已经给了少夫人。”
沁儿一听就急了,的确,那天……那天卖到珍宝轩……一共卖了六十八两。而她那天贪心了……给了乞儿八两,自己拿了十两……交给小姐五十两……
小姐说用来日后打点下人笼络人心,也算是借花献佛。
于是乞儿答:“夫人给了小人八两,自己拿六十两!”
沁儿已经后悔死了,却又不能否认……
陆锦却不慌不忙:“八两?你确定?六十八两,我只给了你八两?我竟然连十两都不给你?”
乞儿不懂陆锦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干脆心一横:“夫人……夫人不是手头紧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的微妙。连傅承宣一家都在听到这句话后,有些哭笑不得。
陆锦身姿端正:“后面呢,图纸的钱又是怎么分的?”
乞儿这次会说了:“夫人这是什么话,小人已经得了八两……哪里还能要更多……自然是……都给夫人了!”
傅承宣忽然爆出一句:“你放屁!”
傅时旋瞪了他一眼:“宣儿,大殿之上喧哗至此,像什么样子!”
至此,陆锦要问的话都问完了。她向皇帝一拜:“皇上,臣妇也想请三人上殿。”
三人?
隆嘉帝:“哪三人?”
陆锦道:“李副将之女李媛霸;大公主府唐令唐亦清,以及吾王世子三人。”
今日,吴王并未来此。隆嘉帝微微皱眉,似乎是想不到这三人有什么联系,但是他却当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便允了。
少顷,这三人上殿觐见。
等到人来齐了,陆锦笑道:“此次麻烦安宴哥哥,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安宴哥哥将所查事实禀明。”
虞意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纸呈上,大太监赶紧命人拿过来给皇上查阅,而虞意开口道:“启禀圣上,据傅少夫人所说,整个大梁城加上城外有人迹范围内,的所有衣食住行的大大小小店铺摊位,一共两百三十二个。赌坊、青楼数量亦名列其中。”
“经过臣派出百人彻夜追查,六月十四开始,该乞儿一家的温饱得到解决,于添置了一些衣物。但花销并不大。但就在五日前,这乞儿一家竟然住进了悦来客栈,并一次付清了一个月的房钱。而后,该乞儿出现在八方赌坊之中,输掉纹银九十六两,乃是以银票付账,客栈掌柜乃至赌坊中人皆可作证!银票臣已经拿来,是出自大梁城的宝通钱庄!因为是乞儿,所以卖家皆格外有印象,并标明这乞儿十分嚣张,全然没有乞儿的模样,粗略计算,不到半月,乞儿的花销已达数百两!”
虞意的话音刚落。乞儿已经是倒抽一口冷气!
这些日子,吃,他们吃的是地摊小吃,住,住的是偏僻客栈,就连衣裳都是在无名小店剪裁的布料。赌坊……更是地下赌坊……不可能被找到的!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连这些细枝末节,竟然也能被查到!
陆锦不紧不慢上前:“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是我在事情暴露后拿钱买通了你?”
乞儿还未回答,陆锦直接将他打断:“一把六十八两的发簪,五十两的图纸,加起来一百多两,你却说我只给了你八两。‘手头这般紧’的我,竟然会用数百两来买通你?我出嫁被赐之物皆是价值连城,你却说手头紧,究竟是你胡言乱语,还是你连圣上所赐的嫁妆都不屑一顾,认为一钱不值!所以我才‘手头紧’?”
那乞儿脸色都白了,珍宝轩的老板见状,知道这个事情不对,立马道:“你……你自然是这件事情闹到圣上面前……会闹大……”
“有那个功夫给一个两面三刀,知恩不图报反咬一口的乞丐送钱买通,我何不直接找人杀了他!?若非根本是有人希望他的话说到圣上面前来,他真的有命活到现在吗?”
从来都温顺无比的陆锦忽然扬声打断,气场全开!那股气势凌人,竟然有几分大公主的姿态!不过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珍宝轩的老板一句话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接下去……
众人仿佛也被那清晰冷冽的声调清明了脑袋……
是啊……这官家做事,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闹的大,要是真的这么做过,这小乞丐早就一命呜呼,哪有这好命享受那么久!除非……就是有人想让他来当证人……
傅承宣乃至傅家一家,全都愣住了。
这个模样的陆锦,与他们所见的那个温顺媳妇……简直判若两人!
陆锦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袖,继续道:“众所周知,自多年前起,陈国之中,但凡事官宦人家,所属纹银皆有府内独有印记。而普通人家,但凡超过十两,亦可前往钱庄打成银锭。而此刻的银锭,打上的记号便是钱庄的印记,表示该银锭出自改钱庄。所以,但凡大户人家出手,银锭一眼便可认出来,可若是出银票,除开追查到出自哪个钱庄,便再难追查下去。”
陆锦看着已经呈上去的银票,淡淡道:“臣妇虽无什么高尚德行,却有一个小习惯,便是记账。上至出嫁所有财产账本,下至多年来臣妇自己的积蓄,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臣妇的确是有一些银子,但是很遗憾,臣妇的财产,除开绥国公府那一部分,其他的,都取自保财钱庄,而非大通钱庄!若是不信,大家大可将大通钱庄的人传过来查一查,这张银票,究竟是不是出自我之手!”
偏政殿中再一次起了些细语,但是这一次,连大太监都忘记让大家保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