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榻温软,虽小却雅,屏案纱窗,窗外一帘月色,月下树影摇摇。
静谧非凡。
这是封禛第一次宿在陈家旧居,怀中美人儿在抱,难得的安心。
从前此时,陈婠已经是他的皇后,而陈府也搬至上阳街大道的阔宅去了。
两人斯缠许久,原本已经抱着睡去了。
烛影剪下,不一会儿,陈婠见他睡熟,便轻轻退出身子,正起到一半,那一头乌发却是被男人压住了。
她只得缓缓拿起他的手臂,如此极小心地弄了许久,终于下了榻。
屋中昏暗,陈婠披起衣衫,细细碎碎地提了灯出门去。
隐隐听得她和偏厢的婢子轻声说着话儿,不多时,就有木桶打水烧水的声音传来。
榻上之人张开眼,果然所料未错,陈婠没有带避子药回家。
麝香久服伤身,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何她宁肯失去生育能力也不肯给自己生孩子,必是恐极恨极怨极。
封禛不由地冷了眸,一阵心疼。
这药,定然是不能让她再吃了,趁还有机会转圜,但想要挽回她的心意,却是急不得。
封禛太了解她。
别看她表面上温婉顺从,可骨子里却倔强的紧,逼得太紧,反会弄巧成拙。
思量间,因为夜深寂静,能听到水花淙淙溅起的声音,陈婠果然是在沐浴,她要洗去身子里残留的东西才能安心。
宁春守在回廊下,忽而听得里面叩门,便一咕噜坐起来,只见昏暗中皇上坐在圆桌前,“倒杯茶水来,朕口渴了。”
不一会儿,便端来温热刚好的玉瓷杯来,封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而此时,陈婠那厢的水声已经止息,想必是沐浴完毕了。
阖上门,将屋内的烛光微微挑亮了一些许,烛光下男人清俊高华的脸容上,忽而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其中透着淡淡的狡黠。
从怀中拿出提前向魏太医要来的药粉,展手散入玉瓷杯中,待粉末化干净了,和清茶融为一体,闻之无味。
里面装的是助孕调理身子的药。
心道这魏太医果然点子多,是个可造之材。
陈婠湿漉漉的长发正拿在手里用棉锦揉搓着,抬步推开门,不由地一怔。
封禛正一派餍足地半倚在床头,端了热茶冲她清淡一笑,“婠婠去沐浴,也不知唤朕一起。”
陈婠反手阖上门,低眉顺眼,温柔一句,“臣妾见陛下安睡,不敢打扰,浴房还有水,臣妾这便叫婢子烧上。”
封禛将她拉过来,偎在床边儿,将热茶递了过去,“方才辛苦了,朕要的茶,喝了暖暖身子。”
陈婠只好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还来不及品味儿,封禛却将她往怀里一带,缓缓将茶水往口中送。
她便只得仰头喝下,沐浴完毕本就口渴,如此就饮了许多。
封禛满意地将杯子放在一旁,凑过去,竟带着几分市井的流气,原本略显清冷的面容亦鲜活起来,坏坏一笑,“婠婠你将朕弄醒了,如此良夜怎可辜负,这么多日未见,该要如何补偿?”
“臣妾累了,陛下也该节制龙体,多休养一些。”陈婠说的义正言辞,封禛抵住她额头,眸光郑重,唇上仍是挂着笑,“婠婠不在宫中,朕孤枕难眠。”
陈婠掀起眼帘,迎着他的目光,淡然道,“陛下宫中美人如云,怎会床枕孤寂?”
封禛将她转了位置,放在枕上,“婠婠若是不信,日久自然会见分晓。”
陈婠不以为然,握住他游走在脸颊上的手指,“选秀时,臣妾会替陛下甄选美人儿,上回那个秀女吴歌就十分不错…”
她还未说完,已经被封住了唇,后面的话都被他吞入口中,不给任何机会。
此中缠绵,情谊不尽,云端谷底,各自清明。
已是后夜,陈婠自然不能一再沐浴,便作罢。
翌日清晨,正厅中陈家夫人老爷恭迎圣驾,妾室和庶子站在背后候着,并未上桌。
皇上一身天青色常服,俊逸如谪仙,悠然而来,手臂微微环住陈婠,落落大方地摆手示意众人平身,“说起来,朕与陈卿亦算是一家人,在家中不必如此拘泥,反倒失了融融乐趣。”
皇上既然如此说了,自然便要遵从。
朝堂上的君臣礼节,化作饭桌上的侃侃而谈。
眼见皇上对自家女儿的宠爱真切,温存体贴,并非从前所想的天家冷情。
陈夫人暗自欣慰,女儿总算没在宫中委屈了。
今日休朝,天子驾临,陈老爷自然早膳是陈夫人亲自下的厨,皇上连连称赞,又转头温和地望了陈婠一眼,“婠婠师从其母,也学了好手艺。”
陈夫人不禁疑惑,自家女儿从来皆是是指不沾阳春水的,何时学过厨艺?
仍是陈婠听出了门道,“家中可有陈年的桂花瓣?”
陈夫人点点头,陈婠便拉了母亲一起离座,“母亲听不出呢,陛下这是念着女儿做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