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往西,便是练兵场,此地已经紧邻山海关,离乌蒙边境最近。
陈婠到时,秦桓峰正在练习骑射。
篝火熊熊,他手执银枪,身背弓箭,将周围的草把子一一射落,伸手利落勇猛,大有破敌千军之势。
手下卫兵次第上场与他交锋,但皆被他杀得铩羽而归。
一时场内气氛热烈沸腾,仿佛身处沙场般热血。
陈婠在不远处,秦桓峰五官深邃,再配上雄健的身姿体格,还有那份勇猛无匹的势头,乍一看,竟有几分外族人的轮廊。
而这时,秦桓峰正从场中望过来,隔着篝火冲她扬枪一笑。
陈婠点点头,回身往外边走去,秦桓峰将银枪扔给周宁,旋即会意跟了过来。
越过重重卫兵,陈婠不知是自己生疑,竟能听到众人起哄的声音起起伏伏,大约更明了三分。
“陈姑娘找我何事?”秦桓峰拭去额头汗珠,明眸含笑。
陈婠转头对安平道,“你先回去备饭,我有话与秦将军讲。”
于是两人便远离营地,一路往山海关附近的山丘上走去。
“秦将军,”陈婠扶着半山腰的树干,先开了口。
秦桓峰似乎知道她的来意,面容也多了几分郑重,“军营里大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见了你这般貌美女子,自然是多有议论。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没那么多礼制讲究,传言总是有些的。”
这一席话说完,光明磊落,倒是教陈婠原先准备的说辞无处可用。
她忽而一笑,“既然秦将军如此开诚布公,那么倒是我多心了。明日就要和大哥回京,今日便算作与将军告别。”
说话间,不觉便登至山顶,尽可俯瞰山川河流,雄伟的石碑立在不远处,赫然刻着山海关三个大字。
风吹得更烈,陈婠裙角翻飞,只见秦桓峰忽然转过身来,猛地攥住她双手,抵在自己胸前,“今日一别,再见归期便至年关。我秦桓峰一介武者不会甚么甜言蜜语,只有一句话要问你。”
陈婠挣了挣手,丝毫不起作用,但心中已然隐隐有所预感。
“自当初陈府,对姑娘一见倾心。如今经历重重坎坷,心下更是坚定。不知陈姑娘,可愿嫁与秦某为妻,不敢妄言荣华富贵,但此生愿倾所有尽付与你,此心昭昭日月山河,决不更改。”
他背着夕阳,仍凭烈风吹打,但那面容上的坚毅却如山巍峨,如海深沉。
陈婠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承诺,即便是从前封禛也对她花前月下,说过不负天下不负卿的话,但如这般盟誓,她却是第一次经历。
她不曾想过,一个男人的誓言会说的如此动人,如此令人心生安稳。
秦桓峰往前一步,低头吻上她的手背,“若秦某得妻如你,必一心一意,再无其他。”
陈婠始终没有开口,他们之间,往事种种,情分自然是有的,但说到嫁娶终身大事,陈婠还仍不能决定。
情爱之事,岂能草率,开弓便没有回头箭。
与此事上,陈婠是自私的,她明知秦将军对自己有意,却并未拒绝。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怕了,对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地信任依靠。
“数次相助之恩,我都铭记在心,”陈婠抬眸,“对将军心中感激。”
秦桓峰怎会听不出话中含义,良久,他松开手,“无妨,来日方长,我不会强迫与你。”
只是陈婠还来不及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忽觉身后冷风飕飕,秦桓峰霎时脸色大变,猛地将她拽至身后。
电光石火的瞬间,剑已出鞘,直劈来人面门。
登时杀意四起,陈婠惊恐地望着从四面涌来的杀手,约有数十人不等。
明晃晃的弯刀,刀刀致命。
秦桓峰伸手迅猛,一面护着陈婠,一面招架。
来人着异族服装,深黑色如修罗可怖。
“乌蒙来的探子,若是真英雄,就冲我一人来,伤害弱女子非男人所为!”
几人停步,似乎是听懂了,便扬起刀点了点。
秦桓峰猛地将陈婠一推,“去躲到石碑后面,那里往东走是一条密径,我缠住他们,你伺机逃走,越远越好!”
他力气太大,陈婠几乎是跌在地上,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生死关头,陈婠没有半分犹豫。
场中杀戮越发惨烈,秦桓峰以一敌十,丝毫没有落了下风,倒是利落地斩杀了数枚人头,骨碌碌滚到黄沙里去。
刺鼻的血腥味袭来,陈婠一低头,竟看到滚到脚边的人头,狰狞着大张双眼。
她强忍住惧怕,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紧紧攥住手,将人头踢到远处。
逃离的密径就在不远处,陈婠望着激战正酣的秦桓峰,几次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天幕已然将黑,昏黄的沙土漫天飞扬。
不知过了多久,场中只剩下两名乌蒙探子将他团团围住,仔细看去,秦桓峰背上刀痕正渗出鲜血,但斗志丝毫未减,剑尖点在地上,一路拖出长长的印记。
陈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刚毅如天神,嗜血如修罗。
秦桓峰回头,望了陈婠一眼,嘴型比划,说的是一个字,走!
不知胸腔里,从何处涌来的气概,陈婠坚定摇摇头,“我不会独自逃跑。”
展眼间,两人齐齐发动攻势,一人突然改变方向,猛地袭上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