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地面的弹坑清晰可见。

狙击手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吃在一个锅里，睡在一个屋里，尿在一个坑里，挨罚挨累吃苦受罪全在一起，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狙击手一屁股坐到天台上，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一个劲往外冒。

他带着哭腔喊道：“指挥组指挥组，突击组牺牲，重复，突击组两人牺牲，炮弹炸的，肯定是炮弹炸的，草他吗的小鬼子，我日小鬼子八辈祖宗！”

“什么！”电台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狗日的小鬼子！”

狙击手赶紧补充：“狙击组正在寻找敌炮兵阵地，另外，东南方向发现大股敌人，数量超过一个连。”

电台里沉默片刻：“狙击组，我命令你，马上想办迟滞敌人的行动，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恋战，完毕！”

“是！”狙击手抹掉眼睛，挺腰爬起来，躬身一溜小碎步跑到观察手身边，“往边上靠靠，离我远点，别让小鬼子一炮把咱们俩一起端了。”

“屁话！”观察手压根儿没有挪地方的意思，望远镜一动不动地举在眼前，“一号目标鬼子军官，手指方向四百五十米，拿手枪左腰挎刀。”

狙击手抬眼确定目标方向，迅速找到目标：“目标确认，拿手枪挎刀破刀。”

通常情况下，狙击小组中的观察手必须向狙击手提供温度、湿度、风力风向等一系列射击数据。

不过今天吹的是西北风，正好从两个人的身后吹过来，而射击位置与目标的距离还不到五百米，用不着特别在意环境对弹道的影响。

再者85式狙击步枪与其说是狙击步枪。还不如说是精确步枪，而精确步枪的定位是为步兵班提供长距离单兵火力，而不是执行专业的狙击任务。因此一班的狙击手和观察手都不怎么专业，只是临时组合而非默契十足的长期搭档。

狙击手用瞄准镜的第一个倒“v”顶端对准了目标的胸膛。毫不犹豫地开火射击。

一团血雾同时在瞄准镜和望远镜中喷射而出：“命中目标！”

“确认命中，二号目标，左侧二十米机枪手！”观察手立即找到第二个目标。

小鬼子的机枪外型太另类，虽然在望远镜里看起来并不十分明显，但还是能够一眼分辨出机枪上标志性的歪把子。

鬼子军官中弹，附近的小鬼子马上警觉起来，机枪手赶紧趴下，但他刚刚卧倒。狙击手便扣下扳机，没看清到底命中了什么地方，但机枪手趴下之后本应架枪开火，可他却再也没有后续的动作。

“二号目标命中！”狙击手沉声道。

连续两次射击，剩下的小鬼子已经通过枪声大致确定了狙击组的方位，尽管距离超过四百米，肉眼几乎看不清人在哪儿，可小鬼子还是马上组织反击。

狙击组身前的女墙下方首先挨了十几发子弹，接着弹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延伸，没等观察手找到三号目标。一发子弹就擦着观察手的头皮飞过去，子弹携带的冲击波震得他脑子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

狙击手吓了一跳。本能地扑过去查看战友的情况：“赵岩，赵岩……”

“我没事。”赵岩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听着远处的枪声，头顶的嗖嗖声和子弹击中女墙的撞击声，一把抓起望远镜，“娘的，四百多米也有这么高的准头？这里不能再呆了，咱们换地方。”

让他用机械瞄具打二百米之内的目标还成，距离要是再远些。准星比人都宽，想击中目标只能靠蒙。

话说回来。现代陆军的作用有限，海空军才是战争的主力。再加上新式步枪配备了光学瞄准镜，压根儿就没有练习机械瞄具的必要，全军恐怕也找不出多少能只用机械瞄具，能一枪击中四百米目标的超人。

“换哪儿？”狙击手愕然问道。

天台居高临下，是再好不过的狙击阵地，离开天台，上哪儿去找这么合适的狙击阵地？

观察手想也不想地说：“下去，随便哪户人家都行。”

狙击手眼睛一亮：“好主意！”

两人不敢站起来挨枪子儿，把枪横放在胳膊上高姿匍匐爬到楼梯间，几枪打烂楼梯间的门锁再一脚踹开，迅速跑下楼梯。

他们俩一点也没考虑能不能打开住户的门，实在不行就拿枪打，再强悍的防盗门，也不会用防弹钢板制造。

狙击组虽然只打了两枪，却惹来了小鬼子好一通反击，天台一角至少挨了几十发子弹，小鬼子才消停。

密集的枪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藏在十八号楼西侧的何骏和机枪手终于确定了敌人的方向，可是却无法确定敌人的具体位置。

“怎么办？”何骏忐忑地问。

“等！”毛学明咬着牙说道。

除了何骏，其他人好像一起消失了一样，不知道友军的位置，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孤军作战，说不出的孤苦伶仃，心率快得不像话。

可怜他第一次上战场就碰到这么背运的局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在这儿等？是不是换个地方？”何骏双眼扫视树林，不安地建议道。

虽然林子里的树木不是很密，一眼看出百多米不是问题，但敌强我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是王道。

他们俩只有四只眼睛，满功率运转才能观察多大一片地方？若是小鬼子先发现他们俩，啪啪两枪，他们俩就得搭伴去见阎王。

最起码，也得找个掩体藏不是！

毛学明头也不回地说：“就这儿视野最好，往哪儿换？”

安全的地方有的是，可战斗还没结束。不留在合适的位置观测敌情，还能上哪儿？

何骏咧咧嘴：“弄俩白床单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