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光辅是唯一的嫡子,老夫人自然与他亲密,平常也是什么话都说得,从不隐瞒,故而今日周老夫人一提什么一年半,她这心啊,从上轿前思量到下轿,着实不明白周老夫人的意思。
窦光辅听得老娘问,没反应过来:“宫里能有什么?很是太平啊。”
老夫人忙摇头,又有些失望:“可见是你没听到风声。”
这话很有深意,窦光辅身子往前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母亲,可是周老夫人提点什么了?您与儿子说说。”
窦家祖上也曾显赫过,但到得窦老太爷这代,早不及当年,扪心自问,窦光辅是很羡慕周家,只出了个皇后,便得满门富贵。
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这表姐恐是想让妙妙入宫。”
“什么?”窦光辅大惊,“他们周家没人了?”
“可不是,就是没人呢,他们几家都没女儿缘,除了那些送入宫的,就只剩个周娥了,她还小,如何去?再说,那是皇后的侄女儿,很是不妥当。”
窦光辅点点头,他沉吟片刻:“假使妙妙入宫能博得皇上喜欢,倒也是好事儿,只二弟与二弟妹很疼她,恐是不舍得。”
“是这个理儿。”老夫人叹口气,“莫说她们,我看着她这两年在窦家,也一样,这去了宫里得宠还好,封个妃位,生下一儿半子,不然便是糟践人的,故而要入宫,得有把握,可不能随便入。”
窦光辅觉得老夫人说得很对:“周老夫人与您提这事儿,必是有原因,孩儿想法子去查查。”又顿一顿,“话不说清,叫人头疼。”
老夫人道:“她不好说出口,便是这事儿,也隐晦得提了,还能追根问底?”
都讲究话不说死,这样才有后路。
窦光辅便告辞走了。
随后几日,还真有人提亲,不管是给窦慧,还是窦妙,都有,不过也没几个出众的,窦余祐把张氏说的话学给窦妙听:“一个是长得没人样儿,一个是考不成秀才,一个家中老娘是母老虎,怎么叫妙妙嫁过去?都不拿镜子照照脸,呸!”
窦妙听得直笑,抬头问哥哥:“那娘是一个也没看中?”
“自然。”窦余祐心道,看中了,他可得急了,王韶之怎么办呢!他哄妹妹,“你嫁人必得嫁个对自己好的,别的有什么用。”
窦妙道:“嫁人又有什么用?”
伺候男人吃喝不说,还得照顾他情绪,夫婿优秀的,多少女人盯着,不优秀的,指不定仍有通房两个,这是法定的,侧室或许有规格,可通房无人管。
不止如此,女人还要操持内务,应付亲戚,上有婆婆盯着,下有孩子嗷嗷待哺,简直如同噩梦!
啧,幸好还能和离呢。
窦余祐忙道:“姑娘怎么能不嫁人,姑娘不嫁人,一来……”
长篇大论,窦妙淡淡道:“不与你说。”
她与他们永远都不在一条线上,虽然她试着让自己融入其中,不去怨天尤人,可这心里,又哪里真的甘愿。
她把这人生当作酒来喝。
有朝一日,也希望自己能醉倒,不那么清醒,按着长辈的期望,从从容容,好像窦慧一样。
可她做不到,所以在别人眼里,她是有些古怪。
见她好似心情不太好了,双目低垂,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窦余祐摸不着头脑,说起来,妹妹是有些喜怒无常,但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他笑道:“妙妙,明儿我带你去白河游船,正好是休沐日呢,我与爹娘说过了,娘原先不肯,可爹爹说你终日里学这些,定是累了,出去玩玩也没什么,娘才答应的。”
出去散心自然好,窦妙点头笑:“好啊,这时候正是荷花开,白河定是漂亮的很呢。”
“当然了,你看到了定然欢喜。”
到得第二日一大早,窦余祐就去请求老夫人,老夫人得知二房都答应,作为祖母,也没必要阻拦,她这漂亮的二孙女儿啊,还不知道命运如何,如今花一样的年纪,便出去玩玩罢。
听闻老夫人同意,窦琳可羡慕了,她不像窦慧,窦慧能克制,她这心一动就收不回来,窦妙看她忍得难受,想到那日她为自己出头,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求知心好友,平日里见面不尴尬便行了。
她主动说道:“要不堂妹与我一起去?”
窦琳心里一喜,当下更忍不住,拉着赵氏的袖子撒娇又讨好,赵氏莫可奈何朝老夫人看一眼。
窦老夫人笑道:“年轻时都这样,就喜欢玩儿,也是难得,你们去便去罢,只余祐你是哥哥,一定要护好两个妹妹,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窦余祐一口答应,心里却有点怪窦琳,本来他也不想带她去的。
窦琳称心了,笑着问窦妙:“你可还记得,白河边的那亭子了?那里的莲藕粥最是好吃了,咱们一定要去尝尝,再带点回来。”
这白河,窦妙刚上京时与窦慧,窦琳都去玩过,只这两年一直未再去,如今想起来,也是有些想念,姐妹两个走去二门处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