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附低声道:“姑娘打定主意的事,你莫多说。”
“自是不说的,姑娘一生气把我卖了,如何是好。”香茹吐吐舌头,给窦妙去拿东西。
她画个画儿,物件不少,光是笔就有十几管,粗细不同,俱是羊毫,又有雕砚四块,江西出的竹纸一沓,不同墨锭数块,颜料二十来种,未必全用得上,但每回她去,总要带着,装了满满一提盒。
等到她用完饭去静月轩,客人也来了。
正如她们所料,何元祯会随行,因正是休沐日,窦家又与何家交情深厚,何老夫人定会叫何元祯一起过来拜见。
上房早就等了不少人,老夫人,赵氏,张氏,还有一众小辈。
里头就张氏的脸色最不好。
老夫人却是笑盈盈的,夸何家两位姑娘好看,等到目光落在何元祯面上时,那笑容更是柔和,问道:“我那老姐姐身体可好?请了来,竟也不来,少不得我要下回亲自去看看。”
何元祯回道:“祖母犯旧疾,有些咳嗽,倒无大碍,说是等过几日,想与老夫人一同去明光寺。”
他鲜少笑,便是这时,也面色淡淡。
故而常有人说他骄傲,目中无人,只他也有这个资本,旁人说几句,丝毫不损名声。
老夫人想一想:“哦,是释迦牟尼菩萨生辰,确实是要去的。你祖母这两日好好养着,想必在吃金大夫开得膏方罢?”
金大夫是京都有名的神医,何兰英心直口快道:“祖母可后悔呢,就是去年偷懒没吃膏方,嫌是麻烦了,才会又犯,这回得了教训,再三叮嘱管事,定是要提醒祖母。还叫咱们说,老夫人莫学她。”
窦老夫人笑起来:“还是这脾气。”回头跟赵氏说,“可听到了?到得秋天,得提前与金大夫说。”
赵氏应一声。
窦老夫人就叫窦慧,窦琳去陪何家姑娘,另外窦余安,窦余祐与何元祯同为男人,自是又能说到一处。
几人出来,何兰英奇怪道:“怎不见二姑娘?”
窦琳道:“你们不是不知她的脾气,正是忙着呢,咱们玩儿便是。”
何兰英冷笑一声,正待要说什么,看见窦余祐在,倒是又闭了嘴。
他们男男女女很快就分成两处。
此时,窦妙正去静月轩画画。
静月轩在陈家西边的僻静处,秦夫子已经在此住了五年。
京都的书香人家,簪缨世族,只要家中有闺女,都会请个女夫子,陈家便是如此,请的女夫子名秦玉,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只年纪有二十八了,还不曾婚嫁,像这等人,本是是非多。
可秦玉早年曾得皇后青睐,被召入宫中教导公主,因这原因,名门世家反而以请得她为荣了。
至于窦家为何有这等机会,那得谢过窦老爷子的父亲。
他与那秦玉祖爷爷是同袍,当年在一桩贪墨案中伸手相助,为秦大人洗掉冤屈,是以秦家就一直欠了这个人情。
秦玉听说窦家有客人,见到窦妙不曾去,却也不问,只笑道:“刚才还在想你会不会来,我泡了大红袍,你尝尝看。”
她穿一身茄花紫褙子,肤白如玉,清丽脱俗,即便这年纪,也不输于小姑娘。
窦妙有时也好奇她的故事,只到底没问。
不说她,就是自己,那些往事何处提?
窦妙喝了几口大红袍,闲话也不说,就开始画画。
秦玉立在身后看几眼,有些惊讶,因窦妙把整张宣纸都涂抹了颜色。
这种方式不同寻常。
窦妙道:“忽发奇想,便想画了给夫子看看的。”
秦玉早习惯她了,点点头。
一时屋里静寂无声,秦玉在书案前看书,窦妙画画。
过得会儿,秦玉站起来,去看窦妙,只见她已是画了一行大雁,在日出时徐徐飞行,色彩绚烂,那阳光用橘红色调和,印染了整幅画,大雁笔触纤细柔和,栩栩如生,叫人眼前骤然一亮。
这种画法是极为少见的,寻常画画都有留白,没人像她那样,填满宣纸任何一处。
“如何?”窦妙笑眯眯问,其实她是借用了西洋画,不过她前世从不曾学过画画,也是从头而学的。
秦玉道:“很有意思,只阳光颜色略深,还有些细处须得改善。”
窦妙笑道:“还是夫子厉害,我自己倒看不出。”
“这画你留下来,我拿去给明玄大师瞧瞧。”
这明玄大师虽是和尚,却是京都最为出名的画师,便是整个燕国,也无人能出其右,窦妙吃惊道:“能入得明玄大师的眼吗?我这可是胡闹。”
秦玉道:“我本就要去拜见他呢,无妨。”
窦妙心花怒放,要是真能得明玄大师指点,那可是无上的成就感呢,她重活这一趟,也不算虚度!
今日有了这结果,她心情大好,高高兴兴的回去。
走到半途,竹林间忽地走出来一人,长身鹤立,身着一袭茶色单袍,面容俊雅,正是今日来做客的何元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