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树吞下混着糠的乌糯团子,他捶了捶胸口,让又干又粗的团子顺利咽下去。
“别磨磨蹭蹭的,院里的米袋抗到西厢房去,水缸里的水挑满,木桶洗干净,然后去拉磨。”货仓管事命令道,他得了指示,有什么粗活重活就让这人干,不能让这人闲着。
余树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深陷的眼眶,高耸的颧骨,配上四方的脸架,显得更像一个骷髅上贴着一层皮。他闻言,吞了一下口水,然后呆滞着脸把米袋抗到肩上,然后缓慢的挪到西厢房去。
一袋米粮少说也有一百斤重,压在余树肩上,把他的腰压成九十度角,他低头看着地面,那里他的弟弟妹妹正在玩耍,他走一步,弟弟妹妹就上前一步。
半个时辰过去,余树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那堆米袋却仅仅少了一半。他颤抖着把手挪到米袋边缘,试图再抗起一袋大米,发力的瞬间,一阵黑光闪过,他倒在米袋上,陷入昏迷前,他想,要是能再见扬扬妞妞一面就好了。
余树以为,他就要死了。
他趴在米袋上,一动不动,管事的上前催道:“干什么,干什么,还偷懒是不是。”说完踹了他屁股一下。
看余树还是一动不动的,掌柜的这才心慌了,他抖着手探余树的鼻息,只是手还没靠近鼻子呢,就自己吓得倒退两三步,嘴里嚷嚷着,“死人拉,老板,那人累死。”
管事的声音响亮,不一会,就招来好几个看热闹的长工。
周老板正眯着眼数银票呢,乍然听到外面喊“那人累死了”,他心里一个咯噔,手里的银票差点拿不住,他火急火燎的跑出去连鞋子都没穿好。
“谁,谁累死了。”
“老板,这,还趴在这呢”管事哭丧着脸,被吓得不轻。
周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他沉着脸,用手探了探鼻息,感觉到余树微弱的呼吸,他松了口气,暗想,还好还好,保住了五两银子。
“老板,拖去乱葬岗吧。”管事抖着身子刚说完,就被周老板踹了一脚。
“去你娘的,没用的东西,只是昏了而已,去,把他抗回去。”周老板指示边上看热闹的两个伙计。
“老…老板,要请大夫吗”管事闻言,心安了些,小心问道。
“请你娘的屁,药钱你来给阿!”周老板喷了管事的一脸口水,骂骂咧咧回去数银票了。
余树不知道,他这一昏迷倒给自己争取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余子扬也不知道,他的大哥被人磋磨得险些踏入鬼门关,此刻他正跟赵大娘一起朝镇上走着。
这一次,他本是想带着妞妞一起来的,可令他意外的是妞妞犹豫了下就摇摇头拒绝了。余子扬以为他在山上这两天累着了,也没多想。
赵大娘是个看起来很刻薄的老妇人,整日苦着个脸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但其实,她只不过是被生活折磨得连脸上都带着苦气罢了。
一路上,她虽然沉默寡言,但余子扬问到村子里的情况,她也言简易骇的讲了一遍。
“我和大宝躲在床底下,贼人看我家穷没有进来。”赵大娘说完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浅到余子扬看不出来。
“赵三爷家就可怜了,被糟蹋了个闺女。”
“村长家就剩下两儿媳妇,昨天也各都回了娘家,他家算绝了户了”。
“村里也有好多被绝了户的。”
“现在是李福寿当村长,昨日点了点人数,咱们村就剩下三百来口人。”
余子扬听完沉默不语,半响,沙哑着声问:“那朝廷呢,有没有表示,抚慰金什么的。”
赵大娘没等余子扬说完就捂住他的嘴巴,“你这孩子,怎么啥话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