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并未答话。
窗外,雨势渐渐加大,很快有了几分倾盆的架势。黄豆大小的雨水四处乱砸,将树梢的最后一片枯叶顺下。
屋内本就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双方久久无言,沈流彦的思绪便不由飘向窗外辽阔的世界。他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幅此刻江城会有的画面,这是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又错过了其中近十年的发展。
他记得自己住处到沈氏办公楼的每一处转弯。
他记得自办公室落地窗看出去时会有的潮水起伏。
如果有一天,这些景色真的再也无缘……在思考了许久幕后之人与更深的事以后,沈流彦终于扪心自问,自己会恨容越吗?
容越也总算开口。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艰涩,似乎已经尽力掩饰了,但沈流彦还是听得分明。
问的是一句:“流彦,那你呢,会恨我吗?”
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沈流彦有些漫不经心的想。
事实上,即使对罪魁祸首沈家振,他也仅仅是希望回报过同样一局。
可偏偏推了一把手的那个人是容越。
沈流彦能模糊猜出容越的心思,正因此,才更加觉得,整件事都略为可笑。
唇上还带着方才亲吻的一丝回味,身体总是诚实的。当容越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沈流彦清晰的感到自己皮肤之下的反应。
好像有细细的电流,自容越抚摸过的地方开始啪啪作响。大概,很快就要通遍全身。
这样真是不好。
不如速战速决。
他微微一笑:“帮我做一件事。”
容越一怔。
眼前那个人,面上是他最熟悉的表情。好像这一切都仅仅是一场谈判一场交易,连眼睛受伤这种事都仅仅是筹码。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容越心中再次窜起当日沈流彦离开以后的异样火苗,但看着沈流彦略带苍白的面色,那火苗,又倏忽熄灭了。
但毕竟心有不甘。
他还未听到沈流彦的答话。妄想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容越在某个瞬间甚至觉得,如果此刻沈流彦能软下语气说一句不恨,而不是以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也许,会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
心脏的跳动声加大,咚咚作响,一如从前许多次那样。沈流彦大概在思索如何开口,能依稀看到纱布上方拢起的眉毛。
唇瓣还带着方才被吸吮的痕迹,透出异样的嫣红。
容越意识到时,他已抬起手,指尖在沈流彦唇上摩擦。
全身的热量似乎都汇聚往下腹。
他们已经有太久未曾见过,甚至不比从前,至少能在通话中消遣。
沈流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侧开头,容越的手指便落在他耳廓上。他抿了抿唇,语速很快:“沈家振在里面起到的作用是明摆着的,容南驲也定然脱不了干系。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有容南驲帮他,为什么不换个简单的方式?无论是给刹车做手脚还是直接下药……结果他就是用了最费时费力的。”
容越“嗯”了声。
沈流彦道:“你大概不知道。”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睛被挡住,许多情绪都无法流露,何况他本也不是会将所思所想放在面上的人。
但容越还是感觉到了,此时此刻,沈流彦透露出的一丝难以忘怀与感伤。
实在是太过难得。
沈流彦:“四年前,我回国的一项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妈走了。那时候虽然毕业,但我收到了一家很难得的公司的offer,给出的各样条件都很好,原本是打算……”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妈是车祸,那段时间在江城闹的沸沸扬扬。但有一件事,一直被爷爷那边压住了。”
“也是酒驾。”
“也是没有家室的人。”
“在那之前……同样,有什么人,同对方接触过。”
言下之意已十分分明。
容越:“你是怀疑?”
沈流彦的手指在白色被褥上微微抬起,再落下:“当初的情景,沈氏危机四伏,说真的,暗中虎视眈眈的人太多,就算是你,恐怕那时候也打算分一杯羹吧?再说,能对我妈下手的人究竟是谁,也不好讲。还有一点,四年前的事,远比今天做的干脆利落。说是有人和那司机接触过,连明确证据都找不到。爷爷思前想后,还是把事情压下,先扶我上位。我妈不在,他对沈家振……放不下心。”
“现在,我都能想到的事,爷爷怎么会想不到?只是毕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沈流彦喉间传出微微的干渴。他原本并未在意,却听到容越起身的声响。
有哗哗的水流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