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撩起四周的草木随风依依。
颦眉蹙頞,眸色凉薄,顾子骞薄唇微微抿着,深凝着状似云淡风轻的谢逸,眼底似带着点点不可置信;半晌才深吸口气,脑子里又浮现出顾瑾汐那张清灵绝美又透着无辜单纯的脸,“汐儿不适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未必要是她。”谢逸的语气不急不缓,抬手轻轻捋了捋自额前飘逸的碎发,动作优雅,透着几分恬淡和闲适,好似他们在谈论的不是改朝换代的大事,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般。
“……”顾子骞眉宇颦蹙,深凝着谢逸半晌没有说话;哼,这意思难道是想让他顾子骞的宝贝妹妹做小?俗话说得好,妲己再美,终是妾;他顾瑾汐的妹妹,绝对不会做小!
良久,才嘴角斜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透着嘲讽的轻笑,“呵呵,原以为你谢逸与那耿氏是不同的,可到底是我顾子骞眼拙,竟然没有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他妈我顾子骞有病才会帮你;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秦睿此人如何,他暂且不评说,但只要对方是他妹妹看中的人,那就足够了。纵然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妹妹嫁入秦氏皇族。天家本无情,对自己的骨肉手足尚且如此,更遑论只是外人,但就算如此,自己的妹妹也容不得旁人委屈。如果往后秦睿胆敢负了自己的妹妹,他会颠覆了天下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报复!
谢逸瞧着顾子骞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离开,抬手朝暗处打了个手势;立刻两名身着劲装的黑衣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顾子骞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谢逸你什么意思?”顾子骞是真的恼了,瞪着谢逸的双眸泛着浓浓怒火。
“子骞,你太冲动了。”谢逸仍旧慢条斯理,低下头眸底似带着浅淡的笑意,然后抬起头瞧着顾子骞,“你觉得睿王对汐儿的感情如何?”
顾子骞眉宇微微颦蹙着,一双狐狸眼半眯,看着谢逸,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轻哼一声,“现在看着还不错。”
“只是不错么?”谢逸低下头,语气不急不缓,古井无波可有好似透着某种让人看不透的神采,“秦睿此人,如果你对他足够了解当知道,他可不是个滥情、好管闲事的人。”就因为耿氏的多话能毫不犹豫地切了耿氏的舌头,这样的人,狠戾霸道,被他爱上,是福气也是劫难。如果顾瑾汐能爱上他,心甘情愿,那无疑是皆大欢喜;但顾瑾汐的性子太过凉薄,如果秦睿真的爆发强来,到时候只会是两败俱伤。
“那又如何?”纵然顾子骞再聪明,可年纪、阅历都摆在那里。
“他对现在上面那个人的态度,是最有可能成为咱们盟友的。”谢逸低下头语气淡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抬头那双清澈与顾瑾汐如出一辙的眸深凝着顾子骞,“同是皇族血脉,他站出来,名正言顺,也不会引起太大的躁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更何况以他看人的眼光,秦睿或许会为了顾瑾汐坐上那个位置,但却绝对不会在那个位置呆得太久。
毕竟习惯了自由,那个位置,看似手握权柄,掌控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可纵观历史上下千载,真正能够做到随心所欲的帝王又有几个?秦睿此人,性子素来洒脱不羁,怕是在那个位置上忍不得半月。
顾子骞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哼,可这些终究是你的猜测不是吗?我只有这一个妹妹,绝对不允许她受到丁点儿委屈!”说着,深凝了谢逸一眼,“这种感觉想来如你们谢家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谢逸闻言,胸口不由得揪疼了下;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子骞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对苏怡,的确是他们谢家欠了她的;但如今时事如此,待此间事了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顾子骞可没兴趣关心谢逸此刻心中的想法,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谢逸,“凡事别把话说得太死,那个位置有多大的诱惑你我心知肚明。暂且不说改朝换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秦睿是否会接受你的提议;退一万步,就算如你所言般成功了,你又能保证他不会负了汐儿?”是他先来撩拨自己妹妹的感情,如果待妹妹感情深陷,他却过着三宫六院七十二美人的生活,光是想想顾子骞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痛,如果真的那样,怕是他会忍不住直接毁了整个天下的。
谢逸同样明白,身为西楚三大商会之一的蘅芜商会究竟有多大的能量,一旦蘅芜商会全面撤出,怕是整个西楚都会出与瘫痪状态。士农工商,人们总是看不起商人,可却不明白,如果咩有商人,他们平日里的生活,怕是寸步难行。
“子骞,秦睿不是想象的那种人。”他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与不是,以后会看到的。”顾子骞薄唇微微抿着,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放开过,“倒是眼下,你还是想想要怎么结局谢家的事情吧。”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谢府外面那些滞留不去的文人墨客,甚至不少人是闻讯连夜赶来的书生。
谢逸闻言,嘴角斜勾,低下头,“谢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那语气,那表情,简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要比无耻,自己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妹妹总说自己是只老狐狸,真应该让她看看这谢逸的真正面目,什么叫做狐狸,顾子骞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瞧你这意思,已经知道请柬是谁发出来的了?”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顾子骞又气又急被冲昏了头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请柬绝对不可能是那坐在上面的人发出来的;不过就算不是,怕他也是知道的。甚至,那个人未尝不知道谢安和陆氏是假死,只是想假戏真做罢了。
谢逸嘴角微微勾起,轻哼一声,“也许吧。”
“你……”顾子骞闻言,明白谢逸不想说的,就算你说干了口舌他也未必会说半个字,只能恨恨地咬着牙,“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处置吧。那些书生文人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后果你明白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谢家三朝帝师之名,乃天底下所有文人书生向往的殿堂,多少人欲拜在谢家门下,只可惜谢家隐匿几十载,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活动却又突闻谢安去世;他们心中的悲恸多多少少,真真假假。
谢逸自然也是明白的,“放心。”
“谁担心你谁特么的就是缺心眼儿!”顾子骞顿时只觉得怒上心头,恶狠狠地瞪了谢逸一眼,“行了你们谢家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本少爷懒得掺和,妹妹身子不好,本少爷先回了。”
谢逸见状只是轻轻地摇头,“好好考虑我的话!”如果到时候真的想要改朝换代,说服秦睿的事情怕是还得等到顾瑾汐来,还有如何能让那坐在上位的人如何心甘情愿的让位,他还得好好的想一想。
咚——咚咚——
猛然,闲逸居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小少爷,谢府外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说是拿了谢家的请柬来的。”小厮面带急切,嗓子甚至有些干哑,“现在好多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已经有人开始谩骂,甚至说咱们谢府是沽名钓誉,装腔作势。发了请柬又不让人进门……”越说到后面,小厮的声音就越低,到最后甚至好似蚊子叫一般。
谢逸听了也并不恼,只是嘴角微微勾着,带着淡淡的笑,朝小厮罢了罢手,“别理他们,由他们去吧。”不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他转头朝着那紫禁城的方向轻轻一笑,眼底似乎染上了几分*暗色,烟波流转,眉间的那颗朱砂越发的红艳,闪烁流华。
门外的那些人中,有多少是真正慕名而来的书生,有多少是真正想要瞻仰谢安容颜的儒慕者;又有多少是那个人安插在其中煽风点火的探子?还有那些拿了请柬的人,光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个人想要用身份来压制谢家,可惜了谢家退出朝堂多年,对这些早就已经看淡,权势地位,他们可都不在乎的。
“可……可是……”小厮的面色有些为难,眉宇微微颦蹙着。
“咱们谢家的事情还容不得旁人置喙。”谢逸闻言,冷冷地瞥了那小厮一眼,“把我的原话告诉谢明就行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小厮连连点头,“是,小的明白。”
做了多年的帝王,到底是学会了玩弄权术,竟然想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谢府就范,只可惜太天真了。看刚才那小厮的神情,谢府外面的情势越乱,说明那个人的心里就越着急;这样距离他有动作也就越快,只要他有了动作,哼!还有谢家,能够接触到谢家核心的人本来就不多,竟然有人能拿到他们谢家的私印并发出请柬,这隐藏在谢家的人可真是够深的。
刚才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顾子骞扔过来的请柬,或许旁人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同,顾子骞和顾瑾汐的年纪都还小,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但如果是真正的在朝堂上混迹已久的人应该都懂得分辨,如果细心的话也会发现,凉都各府发出的请柬都是有各府的标记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冒用他人的名义,为非作歹所默认的做法。这请柬的确是出自谢家。
“少爷,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流枫早在前几天就已经醒来,只是腰上的伤没有痊愈;药老不敢轻易动手,顾瑾汐也没有办法出门,这就耽误了下来;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但队谢家发生的事情,谢逸可从来没有瞒着他。
谢逸坐在轮椅上,嘴角微勾,眼皮抬了抬,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等!”
“等?”药老手脚麻利地给流枫换了药,之后眉宇微微颦蹙着,脸上带着不解,“子骞在送药过来的时候就说过,那假死药的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如果十二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到时候……”后面的结果不用说,彼此心知肚明。
“你觉得既然那个人胆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发出请柬,首先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谢逸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嘴角微微勾着,脸上笑意清浅,有似乎带着点点让人看不透的神采。
流枫薄唇微微抿了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双眸圆瞪,转头看着谢逸脸上带着点紧张,“那少爷,老爷和夫人岂不是……”很危险,三个字尚未出口,药老似乎也想明白了,立刻就起身欲朝着外面而去,“不行,现在主院只有大少爷和几位孙少爷、孙小姐在,我得过去看着。”
“不用了。”谢逸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嗯?”药老和流枫同时不解地转头看向谢逸,眉宇都微微颦蹙着。
“解药我已经给爹和娘服下了。”谢逸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他们只知道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解药却不知道解药只需要在假死药服下的两个时辰后服用就行,爹和娘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自动醒来。”
药老和流枫两人脸上仍旧带着不解,“如果这样,那今天晚上老爷和夫人醒来,事情岂不是就……穿帮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到时候怕是就麻烦大了。
“如今的竹园除了大哥和谢臻他们兄妹三人,其他的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绝对不会有问题。”谢逸闻言,薄唇微抿略微思忖片刻,眉宇微微颦蹙着,“大哥和谢臻他们兄妹从昨儿夜里开始就没有入眠,今儿酉时我会让他们回房休息。”到时候事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药老闻言,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了些,不过脸上的担忧仍旧未退,“可如果那个人还是没有行动呢?”
“那个人可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谢逸低下头,嘴角斜勾带着淡淡的轻笑,“难道当年药家的事情还不够说明一切吗?”他眉梢浅扬,怔怔地看着药老。
要知道当年的药家从发现事情的端倪,知道那个人对他们的忌惮开始不过短短三天时间,通敌卖国,人证物证,整个药族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一人逃脱,这还不止,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证,竟然一场大火将整个药家族地烧得一干二净。
“……”药老闻言,身子微微颤抖着,闭上眼。
流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躺着倚着软枕,闭上眼深吸口气,“那少爷,您打算怎么做?”一旦谢安和陆氏清醒过来,就算不让他们出现人前,也是很容易露出端倪的。
“还是那个字,等!”谢逸闭上眼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药老,从袖袋中掏出一张整齐叠放的宣纸递给药老,“这两日得劳烦药老亲自守在我爹娘的房中了。”
药老双手接过那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宣纸,眼底带着疑惑,“少爷,这个是……”
“阖府上下所有可以信任的人都在这里。”谢逸闭上眼深吸口气,“所以除了这些人,哪怕是谢明都不容许他靠近爹娘的房间半步。”说着,他眉宇微微颦蹙着,闭上眼深吸口气,“爹和娘毕竟是两个大活人如果醒来的确是容易被人发现端倪……药老可有办法让他们一直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