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菩提,心似自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莫言见状,敛尽体内凌厉气势,一直悬着的心沉了沉,深吸口气。
“嗷——”
渺渺禅音合着悠长的狼啸;顾瑾汐深吸口气,瞧着那从丛林间走来的一人一狼。男子身着黄红相间的袈裟洗得虽然已经泛白,但却非常的干净。慈眉善目,步履矫健。眉间一颗圆润耀眼的朱砂痣,单手竖掌,瞧着两人嘴角微微含笑。
“珈蓝,不可无礼。”
带着威严的轻喝,却依旧不改他的慈和。
“嗷嗷。”原本悠长的狼啸顿时变成低声呜鸣。
顾瑾汐这才注意到原本立在他身旁半腰高的狼,此刻正低着头,匍匐在地上,用头轻轻磨蹭他的腿;拉耸着脑袋,一副小孩子受训的模样,眼睑低垂,飞快地划过一抹诧异。
“两位远道而来的施主,家师有请。”
“家师?”莫言抿着唇,语气带着疑惑,眉宇间隐隐还透着担忧。
倒是顾瑾汐爽快一笑,原本应有的担忧全都放下,“想必大师乃普济大师高徒,久仰幸会。能得大师邀请,是我等的福分。但,大师既知我们来路,也当知我的同伴身受重伤,不宜移动……”
“女施主果真如家师所言,聪慧无双。施主放心,家师对岐黄也略有心得。”那慈眉善目的和尚闻言,看向顾瑾汐的眼底染了微微笑意,整个人面目柔和,若是再带上晕染的光环,怕就是活脱脱的佛主现世。
顾瑾汐深吸口气,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沉了下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若非柳曼婷恨意刻骨将她推下无回崖,只怕世人永不知这个秘密;传闻中普济大师隐居的所谓丹青山别院,竟然是在世人都闻风丧胆的无回崖下。这世间,合该是没有几人能有这般胆量自上跳下的;便是有,能活下来的有几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这般好的运气,正好落入寒潭的。
“那有劳大师。”
凭她自己定是搬不动身材高大的莫言,来人自然也很清楚;那和尚小心翼翼地将莫言抱起,莫言先是闷哼了下,生平第一次被人以这般姿势抱起来也有些不习惯。
“施主,请。”
“大师,请。”
“嗷——”
旁边高大的狼轻啸一声,也赶紧跟上。
跟着和尚的脚步,越往里顾瑾汐越是心惊,对那传闻中的普济大师也越发的好奇。这沿途皆是茂盛的灌木草丛;根本没有路。和尚的脚步看似随意,其实却步步玄机;注意到此,顾瑾汐越发的聚精会神,生怕看错丝毫。
天色越发的暗了,可那和尚却像是脚底长眼了般,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急不缓,“女施主,这里是九宫八卦回环阵,能不能走进来见到家师,就看你自己的了。”
“小姐!”
话音刚落,那和尚足尖轻点,三两个闪身,直接消失在丛林间,只留下莫言的惊呼不断的在耳畔回响。
顾瑾汐心陡然悬起,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环视四周,已经能够透过茂密丛林,隐隐瞧见不远处斜西方透出的淡黄色的烛光;几乎是本能的抬脚朝着烛光出走去,却在落脚的瞬间又收了回来。
不,不对。
九宫八卦阵多以乱石布局,行军为阵者,阵内八门,生生死死,变化繁多。若是被困阵中,只会觉得昏黑如晦,阴气森森,雾气沉沉;断不会是现在这般;虽然因着天色极暗,但明显她没有感觉到阴森的雾气。
九宫回环,生死往复。
几乎第一时间,顾瑾汐就明白了普济大师设立此阵的目的,不过考验而已。既是没有生死之忧,她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环视四周,左三右四,树木灌丛的排列都不似先前走过的那般,看似毫无章法,却分明有迹可循。
想明白之后,顾瑾汐眼底顿时泛出了精光,蹲身原地拾起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抬手朝着斜前方第三丛灌木丢过去;瞬间周围的树木灌丛挪动位置,往后飞快退走三步;再往前,以石块探路,九宫阵法回环;如此往复九次。
原本不断挪动的灌木丛顿时大开,面前那掩映在丛林间的草庐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说是草庐却也不是,宽敞大气却又不失精致的木楼,无处不透着古色古香,寥寥的梵音若有似无,鼻翼间是好闻的檀香。
“半个时辰,女施主果真不愧家师夸赞,请。”
先前带走莫言那慈眉善目的和尚正盘腿坐在大门前的蒲团上,双眸轻阖,掐着莲花指;整个人好似雕塑般,一动不动。只在顾瑾汐出现的瞬间,有神的眸瞬时睁开,带着洞明世事的澄澈。
“大师谬赞。”顾瑾汐微微颔首,同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贫僧法号空明。”
“原来是空明大师。”
“家师就在屋内,请。”
……
天色越来越暗,夜,越来越沉。
“怎么样,找到了吗?”秦襄一把抓住刚探路回来的乐阳,眼底带着浓浓的忧色。
“……”乐阳摇摇头,“那边同样是峭壁,根本无法。”
“什么,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秦襄闻言,面色不由得暗淡了下来。
整整一日,他们在整个丹青山脚底寻了个遍,却始终寻不到进入无回崖的办法;两边都是峭壁,中间却是波涛汹涌,以凶险著称的大宁河支流,他们……
前来搜查的侍卫也都筋疲力尽,连日在山间不断的寻找,滴米未进;但面对同样粒米未尽的主子,他们却不敢表现出来。
“爷,天色已完;山间的夜不安全,不如明日……”乐阳瞧着,眉宇微微颦蹙着开口。
“你们不找,我自己去。”无论如何,顾子骞也不相信妹妹会就这么没了。
“事情因曼婷而起,我们柳家自然也会留下来继续寻找。”柳昊咬牙,话说得大气凛然,实则是没有办法。
如果顾瑾汐当真找不到了,整个安伯候府怕是都承受不来顾家三兄弟的怒火,更何况还有七皇子秦襄,谢家公子的怒气。
秦襄闻言,眼神闪了闪,“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继续开始。”
“子骞别着急,汐儿定会没事的。”
身子刚好些,谢逸就要求流枫带他上山;流枫先是执意不肯,可后来到底是拗不过,只能带他上来,这一整日下来,大家都有些疲累,可谢逸却仍旧强撑着。
“可这都一整天了,山间本就不安全,更何况那人迹罕至的崖底。汐儿穿得本就单薄,这夜深露重,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住!”顾子骞抿着唇,眼底担忧不减。
谢逸闻言,眸色也是暗了暗;听得夜深露重就不由得想起了大夫说的淳于韵体阴受寒往后再不能受孕;不知为什么想到顾瑾汐若也是那般结果,他的心顿时就揪疼了下。
“既然两边都是悬崖,中间那山峡未必就没有尽头。”谢逸眸光闪了闪,抿着唇,“我记得史书记载,三百年前,那里可不是大宁河的支流。”
“你什么意思?”顾子骞猛然一惊。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你看。”谢逸缓缓展开手中的地图,是根据常年山中行走的猎户所言绘制的丹青山脉分部图,“这里是无回崖,往下是悬崖峭壁,既然这边下不去,那我们何不换个方向,从这里,沿着大宁河支流往上,说不定能找到方法。”
“可大宁河支流凶险无比……”乐阳眉头紧皱。
“再危险我也要去。”顾子骞咬着牙,双目迸射出精芒。
“可万一那里也是峭壁如何?”乐阳开口反驳,“你们只想到最好的结果,无回崖下面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万一无回崖下根本就是大宁河的支流,那他们早就被大水冲走了。”
“砰——”
顾子骞抬手朝着乐阳狠狠地揍过去,“你住口!”
“乐阳!”秦襄闻言,整个人也有些退缩了。顾瑾汐是好,可他对她的感情还有深到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程度。
顾子骞深吸口气,斜睨了秦襄一眼,将他的犹豫看在眼底,“不敢劳烦金贵的七皇子,我顾某虽身无长物,但雇船的钱还是有的;我不奉陪了,告辞!”
在他的手底下,便是揽着整个西楚最优秀的造船工人。
“等等,我跟你一起。”谢逸抿着唇。
“我,我也去。”被顾子骞那么一说,秦襄只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左右顾子骞和谢逸都敢去,他还能不去吗?就算是为了博得谢逸的好感他也必须去;至于柳昊,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跟上,柳曼婷自然也被押着同行。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丹青山时,猛然另一道气喘吁吁的嗓音响起,“启禀七皇子殿下,找,找到了。”
“什么?”
原本准备离开的众人顿时心都悬起来了。
“是,这位是山里的老猎户,他说有条路可以下去;咱们去实地勘测过了,虽然地势险要,但小心些的确能去。”那名身着劲装的侍卫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顾子骞闻言立刻抓住站在他身后的老猎户,“在哪里,立刻带我去!”
“这,这……”老猎户有些着急,被顾子骞一把揪住了依旧,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