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突然发作,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只余正元帝愤怒的斥责声在诺大正阳殿内回响:“谢准亭死有余辜,便是恒王不杀他,朕也必不会轻饶了他,谋害钦差、把持操控江闽官场、为侵占良田暗杀回乡百姓,任何一桩,便足够他死一百次!你们只为一已私心,从不曾派人查探真相,便对有功之臣横加指责,如此行径,着实令人寒心!”
赵瀚霆面无表情地站着,身后那几位与他同行的户部官员亦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在一众低着头各怀心思的朝臣当中显得尤其扎眼。
赵瀚楠眼神满是复杂地望向他,对正元帝的责骂充耳不闻。
赵瀚霆察觉他的视线,缓缓抬眸迎了过来,兄弟二人目光交织于一处,彼此心思各异,复杂难辩。最后,还是赵瀚楠先移开了视线,一直到散朝,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赵瀚霆暗自叹息,在他离京的这半年,无论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兄弟俩还是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前世的老路。或者应该说,在大齐立国那一天起,在他们兄弟身后各自有了拥戴之人那一刻起,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多年的手足之情还在吗?他相信,一定在的。他们兄弟之间,论无情无义,从来便只会是他自己,他的兄长是那样温和良善,心胸广阔的君子,无论发生过什么,未来会走向怎样的路,心里都定是一直存着手足情义。
恒王回京,京卫指挥使司自然便由他执掌,对比旁人多了一世经验的赵瀚霆来说,一个小小的京卫指挥使司根本不劳他多费心,日子也不比未有职权时忙碌多少。像是要弥补这半年来的相思一般,他更多的留在府中,每日腻在乔英淇身边。
乔英淇见他如此悠闲,便知他胸有成竹,是以也不在意。
趁着这日雪停,想到发作了一日一夜方平安产下女儿的杨佩芝,她便拉着赵瀚霆,让他陪着自己到坐落于木梨山的天相寺求道平安符。
赵瀚霆又岂有不应之理,笑眯眯地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夫妻俩才相携着出了门,径自到了天相寺。
***
为杨佩芝母女求了平安符,又捐了香油钱,乔英淇打算回府,可余光在瞄到一旁不时目光交接的葛昆及流萤时,微微一笑。
只是,当她想到这二人在上一世均是早逝的命运,呼吸一滞。
“我还想去求个签。”她转过身冲着赵瀚霆道。
“好,那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去,你先到外头等一等我可好?”
赵瀚霆又怎会逆她的意,趁着没人注意轻轻在她掌心捏了捏,这才笑道:“好。”
乔英淇冲他露了个感激的笑容,又吩咐流萤不必跟着,才独自一人转身重回到了大殿,跪在神像前面的蒲团上,虔诚地跪拜祷告。
将摇出来的签文捡起,她提着裙角迈出殿门,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去寻解签文的大师。
“施主此签求的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大师含笑询问。
“求姻缘。”
不到小半个时候,流萤便见主子满脸笑容地从大殿走了出来,忙迎上前去笑道:“王妃这般高兴,想必求的是支上上签。”
乔英淇含笑望了她一眼:“确是支上上签。”
流萤好奇追问:“王妃所求是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乔英淇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问:“殿下呢?”
“殿下往前面去了,可要奴婢去寻?”
“不必了,左右无事,我去找他,权当散散心看看风景。”
说罢,乔英淇又吩咐下人留在原处守候,她则带着流萤,顺着赵瀚霆离开的方面一路而去。
“原来这里还种了这么多的梨树,若是到了梨子成熟之时,岂不是处处都弥漫着梨子的香甜味道?”流萤惊讶地望着一棵又一棵的梨树道。
乔英淇失笑:“文人雅士想到的只怕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况,到了你这里,倒是成熟的梨子更吸引。”
流萤笑嘻嘻地道:“我只不过一个舞刀弄枪的粗野丫头,怎敢与文人雅士相比。”
乔英淇正要取笑几句,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一幕后身子一僵,脸上笑意顿时便敛了下去。
只过不远处的梨树下,赵瀚霆背手站立,而他的身前,一名身披桃粉披风的女子正向他盈盈下拜,她认出,那正正是余少芙。
脑子里轰的一下便炸开了,木梨山、梨树下……她瞬间便想起,上一世余少芙曾得意地向她提过,她与赵瀚霆的初遇,便是在木梨山上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