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内的女子,眼眸中水光盈盈,两颊边绽着浅浅的桃粉,似娇似羞,却让她甚觉陌生。
心跳越来越急促,‘呯呯呯’的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般。她轻抬右手覆在心口处,感觉那失序的跳动。
若不是认得出信中字迹确是赵瀚霆的无疑,她几乎要怀疑信中内容是不是别人所代笔,那样的缠绵悱恻的语气,饱含着缱绻情意的一字一句……她根本不敢想像会出自赵瀚霆之手,倒像是戏里常演的多情公子。
冷漠不近人情的恒王殿下与多情公子?这相距甚远的两种形象慢慢重叠一起,她终忍不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良久,她起身往床榻走去,除去绣鞋歪在床头上,手中仍是紧紧地抓着那封,脸上漾着浅浅笑意。不知不觉间,他竟离开了将过四个月,虽不知这四个月来他经历过什么样的风浪,但他既在信中说一切无碍,那便说明如今的一切确是于他无碍。这一点,她还是深信不疑的。
***
夜深人静,月色朦胧。
远离京城的江淮城一座三进宅院,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偶尔有几声细细的虫鸣声,更显得院内空旷而幽静。
位于东面的书房中,赵瀚霆正提笔疾书,烛光投到那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上,给他抹上几分柔和的朦胧之感,将那冷厉的气息中和了些许。
不过半晌的功夫,他便落了笔,将刚写好的奏折拿起,朝未干的墨迹上吹了吹,再折好交给静候一旁的葛昆手中,沉声吩咐道:“着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葛昆应了声,双手接过,这才躬身退了出去安排。
‘吱呀’的关门声在屋内响起,赵瀚霆揉了揉酸痛的肩,数月来他几乎没能安心歇息一晚,先是隐藏身份潜入江闽,暗中调查丈量田地之事,途中更是几度遭人暗算,直到让他查出,江闽一带不少官员利用手中职权,私底下瞒报、虚报数据,硬将有主之田变成无主,这当中更是残害了几户无辜百姓,手段之残忍,骇人听闻。
而他那位“远房表舅”,便是这伙人的□□。
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母后良善慈和,母仪天下,在遥远的江闽,竟有人凭借着与她母族那点亲戚关系,目无法纪、杀人霸地,犯下种种无可饶恕的罪恶。
江闽是中原的粮仓,他又怎会允许此处成为污淖之地,大齐将士浴血沙场半生换来的天下,绝不能让这些蠹虫蚕食哪怕半分!
感觉肩膀上的酸痛稍解,他想了想,又再摊开裁得整整齐齐的白纸,提笔蘸墨,脑子里渐渐浮现出那道刻入骨髓的倩影,眼中缓缓溢满相思柔情。
经过他一番雷厉风行的整治,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局势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他便可以回京复命了。
唇畔笑意缱绻,手腕微动,雪白的纸上已落下一行字——
“英淇吾妻,见字如吾,数月未见,思卿入骨……”
一字一句,饱含的是他刻骨的相思,待他落下最后一笔,回头重读一遍时,薄唇紧紧地抿成一道。他想了想,便要伸手将信撕掉重想,指尖触及纸张时却又停了下来。
方才情思涌起,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笔下写了什么,只是顺着心意,将自己的爱恋、牵念一一道出,可当他回头再看时,却发觉此信着实过于肉麻婆妈,通篇竟是连一件有用之事都没有,全是道不尽的绵绵相思。
浓眉皱得更紧,这样的一封唧唧歪歪毫无重点的信,着实不是他的风格,他赵瀚霆从来便是个讲求精练、讲求效率之人,如此写法,简直有损他往日形象!
只是……
这字里行间又的的确确是他心中所想,是他心中牵挂,如此情真意切,就此毁去确是不美。
英明神武的恒王殿下,难得的开始为难起来,一时竟抓不定主意,到底是否该这情意绵绵的家信送出去。最后,他还是一咬牙关,眼不见为净地‘唰唰唰’几下将信折好,胡乱塞进了信封里,再封得严严实实命人送到京中恒王府,亲自交到王妃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