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还不怎么黑,如果贪图这一点时间再往前走,就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所以老头子他们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清晨趁早动身。关中汉子一手好枪法,在附近打了点野味,入夜之后点了火烤熟,准备好好吃一顿。肉还没进嘴,窝棚外面就出现点动静,两人小心翼翼看了半天,才发现是四个同行。
在深山里讨生活的很多都是苦命人,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走这条路,谁家但凡有几亩地能填饱肚子,就不会拿命来这里找饭吃。关中汉子是个热心肠,把这四个人让进窝棚,老头子当时隐隐觉得有点不妥,但究竟那里不妥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感觉心里不踏实。
几个江湖汉子聚在一起谈的很投缘,那四个人带的有酒,就着关中汉子烤的野味开始畅饮。老头子心神不定,吃的很没滋味,偶尔一瞟后来的四个人,总觉得他们脸上隐隐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邪气。
刚吃了两口,老头子突然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急忙跑出去方便,这一泡稀拉的很厉害,拉完之后勉强提上裤子站起来,肚子就又不争气了,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多次,把老头子脸都拉绿了。他就有点纳闷,自己也没乱吃什么东西,怎么会拉成这样?
这一前一后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窝棚里的人仍然喝的热火朝天,他进门的时候几个人仿佛看不见他一样,直到老头子有气无力坐下来后,关中汉子才红着脸问他脸色怎么这么差,老头子说肚子不舒服。关中汉子就笑着说:“你耍诈,明明是想逃酒,还说肚子不舒服,既然肚子不舒服,怎么喝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出去拉屎?”
老头子哭笑不得,就说关中汉子喝多了,自己拉的差点回都回不来。正喝酒的几个人一起笑起来,都说老头子根本没出门,一直跟大伙喝酒。
开始老头子以为是他们都喝高了开玩笑,但那几个人笑的很怪异,其中一个对老头子说:“你刚才喝酒的时候抽烟把自己棉衣烧了,还是我给你浇灭的,不信你低头看看。”
老头子这时候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不由自主解开羊皮袄,棉衣上竟然真有个刚烧出的洞,周围还是湿漉漉的,老头子脸色立即就变了,难道真有两个自己?一个在屋里喝酒,另一个在外面拉稀?
几个人看着老头子诧异的表情,笑的更厉害,老头子闷头不做声,找机会想给关中汉子打眼色,但那家伙喝的很开心,根本不往老头子这边瞅。老头子越来越觉得这四个人邪气,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咬咬牙,借口方便,出门之后头也不回的朝山外面跑,拼死拼活捡了条命回来。
这件事让老头子长了记性,再进山的时候总是几个人结伴,而那个关中汉子始终没有出现过。三个月后,老头子跟几个参客进山,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上次那个窝棚那里,推开门后屋子里一片狼藉,还有具完整的人的骨架,这骨架并不是尸体自然腐烂的结果,倒象是有人拿刀活生生剃下皮肉后所剩下的。
看着这骨架,老头子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因为骨架旁边散落的全是关中汉子的衣服,还有他的猎枪。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这件事,脑子里晃动的全是窝棚里的骨架和石坑内的尸体。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会觉得很扯,所以老头子讲完之后我一直都把它当成吓唬小孩子的故事,但石坑里的尸体却彻底颠覆了我的想法。
这一坐就坐了很长时间,我刚想站起身活动活动坐的发麻的双腿,就看见曹实从坑里露出头,紧接着,进洞的人一个挨一个钻了出来。三个人脸上都带着一抹兴奋,看样子事情已经做好了。
果然,曹实一上来就说:“东西拿到了,招呼所有人,马上撤,不能再在这里过夜。”
“老曹。”我抬头看了看他,涩涩的说:“坑里那具尸体呢?”
“咱们先回去。”曹实安慰我说:“不过是碰巧的事情罢了,总不能把下面那尸体也带走吧?放宽心......”
老头子的预测没有错,麻占城本身没有什么蹊跷,很安全,曹实也顺利的拿到了东西。方老的事是个意外,而那具尸体,让我始终有种坐卧不安的感觉。
队伍集合起来之后立即离开了麻占城,我心不在焉的和曹实一起走在队伍最后,他一直在说好听话宽我的心,他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简直就不算个事。我抬眼看了看他,说:“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要不算个事,那什么才算是事?”
曹实的目光一下子变的很硬,冷冷扫视了前面的队伍一眼:“真正的事在这些人中间。”
我们很顺利的从麻占返回阿拉善,又以最快速度赶回江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离开麻占的那一刻,我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好,曹实给老头子汇报情况的时候刻意夸奖我,老头子因为顺利拿到东西,心情显得很好,也很罕见的表扬了我几句,但我提不起一点精神。
回到江北的当晚,我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又独自跑回麻占,钻进那处建筑的废墟中,深入地下室,想看看尸体。尸体依旧静静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等我战战兢兢举着手电靠近他时,尸体猛然间睁开眼睛,然后嘴巴轻轻蠕动,象是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梦做到这里时我就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梦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晰,但唯一牢牢印在脑海里的就是尸体的眼神。
那种眼神好像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