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局的官员没有催促周大牛赶紧离开,他好象懂得眼前的兄弟情感,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了裹,这个军情局的官员索性转过了身。
四周一片银色洁白,几里外似乎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温忠发暗自点头,他记得那里就是挂甲台,是一个沿内长城外到大同的旧军台,已经废弃多年,以前有驻军六十人左右,有一个小型的石砌的台城,后来废弃后有一些军兵就地安家,娶妻生子,渐渐成了一个沿着山坳散居的小村落。
从挂甲台往里头就是三十里墩,再往前又是几个军台和墩堡。
从这里来看,在大明早前期大同这里确实是军事前线,在大同腹地朝廷都设置了大量的军台墩堡,而当时的瓦刺几次入侵都是从大同到宣府这一条路线,也有从紫荆关走的记录,山西和大同的腹地也被侵入多次。
而现在西线十分稳定,大明把西边的疆域固定在甘肃镇,再往西的汉唐故地并没有收复,以前有过哈密卫,后来国力衰微,和奴儿干都司一样都弃守了。
原本的内部防线被废弃,这里成了少量村落和大量土匪啸聚的地方,山峦如海,以大明地方的疲软无力,根本不会有地方官认真做剿匪的事,不仅是大同这里,在北方和南方各处其实都是一样。
南方湘西的十万大山就是著名的土匪窝,白天是耕地的农民,晚上拿把菜刀就去劫道了,山东也是响马从生,崇祯年间甚至有好多股几千人规模的响马群体。
大同这里因为山多,则是土匪从生。
“若是大人实心剿灭,恐怕这些家伙也蹦跶不了几天罢!”
温忠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赶紧就把这不该有的念头给驱走了。
这些事不要说他这样的身份,就是上层的那些军头们也不会敢去想,以张瀚掌握的巡检司的弓手实力,悉心出力剿匪当然毫无问题,但归结到一个问题上来便是:凭什么?
上头们不喜夸大匪患,不愿加赏,张瀚还得自己出钱粮打土匪,还捞不着政治上的好处,这样的事便是温忠发也觉得不能去做。
至于往土匪中掺沙子,获取情报,做不时之需,这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好了,周大牛你可以继续走了。”
温忠发转过头来,对周大牛道:“你的任务比成方要简单一些,简单来说就是顺利到挂甲台的俞士乾部,重新获得信任,然后什么也不做,你以前如何现在就如何,就是这样。”
周大牛道:“在下还是有不情之请,愿到弓手中从军效力,从小兵做起就好。”
“你的请求上头会考虑的。”温忠发道:“我当然作不了主,不过会把你的要求上报给上头知道。”
“嗯。”
周大牛点点头,抱拳道:“如此就有劳了。”
他从刚刚那种伤感中挣扎了出来,抱拳之后转身就走,毫无拖泥带水的感觉。从一个边军新兵到老兵,再到领几百人的军官,再失败被俘,然后被审,现在又被任用,周大牛这一年多的人生其实是很多边军将士的缩影,只不过他的运道很好,没死在萨尔浒,也没死在开原,也没有死在辗转奔逃的千里长途之中,现在他心中有了新的希望,尽管走在这样因积雪而显的犹其苍凉的荒山之中,却也是走出了虎虎生风的痛快之感。
对周大牛来说,为张瀚效力,他心中十分乐意。
在受训期间,周大牛等人除了特别的训练之外,每日也和弓手们一起吃住训练,可以说他和成方二人这么多的经历也从未见识过眼前这么一支强悍到骨子里的军队!
说是弓手,在周大牛看来,辽镇最精锐的家丁也不如眼前这支弓手部队。
强只是一个原因,重要的是这支军队有向心力和凝聚力,周大牛见过太多军队,俱是一盘散沙,文官鄙夷武夫,视为奴仆,武将彼此勾心斗角,争功不止,将领除家丁外,视营兵为弃子,营兵良莠不齐,军纪十分败坏,只有李庄这里的军队才象个军队的样子,整个团体有一种集体求上进的感觉,待在这个团体里,叫人觉得安心,恨不得一直呆着,再也不愿离开。
另外便是待遇高,普通的小兵都拿着家丁的饷,军官们的饷一级比一级高,最高的司把总级别一年好几百的饷,另外张瀚还给他们额外的奖励,收入高的在周大牛心里简直是突破天际……
除了军营,还有整个李庄和四周的庄园,那么多高大的水车,那些整齐的田亩和沽沽流水的水渠,百姓们的精气神也很好,最少在辽东和沿途的各地周大牛都没见着这些乐天知命又干劲十足的黔首。
碍着身份,军情局限制周大牛等人往核心要害处去,不过三个局的潜力在军中人人都知,还有不停运精铁过来的灵丘铁场的运货大车,这种大车的形状也是很特别,底盘很低,车框架扁平,大量的精铁放置于上,一车就接得六七千斤还多,听说往京师方向有更多的大车拉着方毛铁过去,光是一个运输能力,张瀚的和裕升就不知道秒杀了多少商家乃至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