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从内打开,顾飞扬当先走了出来,吴山青、顾风一跟随在后。走出琮玉阁,门口守着的弟子应声见礼。顾飞扬含笑点头,悠然的神情一如惯常。
“……爹!”顾风一忽然大声唤道,紧走几步站在顾飞扬身前,“前几日与二师兄练剑,孩儿自觉功夫粗浅还需磨练,这便回后山继续闭关了!”
顾飞扬捋捋整齐的长髯:“好孩子,难得你有这番沉静好学的心思,去吧,切莫辜负‘为父’的期望。”
“……孩儿、遵命!”
顾风一嘴里像是含着石头般,声音模糊似乎带着点咬牙切齿,听得那守门的弟子暗笑不已。顾风一只略略向他弯弯腰便转身走了,顾飞扬笑笑,抬脚往且留亭走去,吴山青默默跟在他身后。待在亭中坐定,吴山青便招手唤来小童送茶。涤壶洗杯,沸水闷茶,这些动作他做起来却是格外清雅。
“……谁会想得到,进门的是真货,出来的却全掉了包?”面山而坐的“顾飞扬”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略带放肆的笑容。
“真亦假来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吴山青”执壶引茶将杯子注到七分满,“离兄,请。”
离境的坐姿极具大家风范,再加上那张可堪以假乱真的面容,还真是让人辨别不清。只是他微扬的嘴角让那原本儒雅的相貌带上点妖气:“你我以这般身份在这饮茶,倒是别有趣味。”
“久闻离兄大名,今日初见,果然风采不俗。”温润笑容漾起,这假扮吴山青的人不是木怀彦是谁?
离境莫名一笑:“……之前有过数面之缘,木兄怕是记不得了。”似是想到什么,他忽地一笑,“说起来,那时候叶曼青也和我待在一块呢。”
正为他倒茶的木怀彦手指微微一顿,两滴茶水便落在杯外,在斑驳的石桌上凝出深色的水印。
“……哦,不知是何时?”
“诶,你不知道吗?”离境故作诧异地挑起眉毛,“她离开流烟阁后便一直同我在一起。连这青霓山,也是我带她来的。”他留意观察木怀彦神色,“我见她时常与你在一起,还道是她对你应是知无不言的。”
木怀彦捏紧手中茶杯:“离兄说笑了,我和叶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离境踌躇一下,却是没再往下说。
“……离兄似有未尽之言。”
“没什么,只是庆典那回我和她上山来也是易了容的,你许是不记得了,但我们可是数次擦肩而过呢。听说那时候你们就在到处找她,我还奇怪她怎么不在那时就同你们相认,反而是在玄冰剑送到青霓山后就急匆匆地要下山……”
“玄冰剑?”
“叶曼青身边隐藏着一位高绝的剑客,据我所知,玄冰剑原本是那剑客所有。”
木怀彦静静啜饮着茶水:“离兄指的可是楚兄?”
“正是!”离镜一击掌,“那夜在飞来石正是他出手救了叶曼青!”
飞来石?“这‘救’字却是从何说起?”
“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日恰巧在飞来石附近,叶曼青似乎跟谁约了在那见面,不过她等的人不知为何却是没到,反倒是有个黑衣蒙面人偷袭了她,亏得楚兄出手惊走了那——”
却听“喀嚓”一声,木怀彦手中的杯子骤然碎裂。
“……这杯子真不经烫。”木怀彦抬头笑笑,眼中却没半点笑意。清和的眸子掠过森寒冷意,隐隐透出那平凡面孔也遮掩不住的锐利。
身边的风呼啸而过,叶曼青瑟缩一下,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一紧,又把她往怀中带了带。
这日的天气显得有些阴暗,此时虽是接近晌午时分,天空中仍是积云重重。小小的日头间或从云缝中露出半边脸,趁机撒几缕日光,便又被飘来的云层遮住。经过这一番奔驰后,他们早已离中鸿城远了。叶曼青也不知道此刻身在何方,抬眼看去,只见山丘连绵不绝,一条条小路蜿蜒盘绕其间。
楚南漠缓下脚步,沉黑的眸子在叶曼青略显苍白的脸上一扫,眉头微凝,左掌便抵上她背心,浑厚内力缓缓浸入她的身体,将她被箭击中所积淤血溶散。那股暖意如此熟悉,叶曼青心头一动,身体不由一松。
“……痛?”背后手掌顿住,低沉的嗓音飘来。
叶曼青回身:“不痛。”见他的衣襟被风吹得散开些许,她便伸手为他拢了拢,“我们要往哪里去?”
楚南漠虽是面无表情,但眸光却是柔了几分,抬掌覆住她按在他胸前的手:“待手头事了,我就带你去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