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叶曼青在一阵强过一阵的酸痛中挣扎着醒过来。前半夜过得稍嫌刺激,她梦里便都是纷纷杂杂地忙着逃命,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的下场就是她的上下眼皮肿得像核桃,几乎黏成一团。背部的疼痛让她几乎以为后背破了个大洞,她勉强要翻身,一股尖锐的痛楚登时让她龇牙咧嘴地倒抽几口凉气。看来那人下手即狠,即便她穿着“防弹衣”没被扎出个窟窿,那劲道却也够她受的了。
先前木怀彦曾给过她一瓶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她是要忍痛起床抹药还是躺着挺尸算了?这个问题没什么可纠结的,因为在叶曼青再一次尝试起床的时候,从脊椎处蔓延而出的痛楚让她登时放弃了动弹的打算。算了,说不定睡一觉就会好很多,到时再上药吧……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起不来了。反正她每天除了陪着应残秋也没什么事,这次就好好赖一次床吧……她瘫在床上,睡意重又袭来,渐渐盖过了背部的疼痛,她迷登登地闭上眼。
好冷……
好久不曾梦到的景象——暗红色的格子布艺沙发,玻璃茶几上摆着她最喜欢的芒果,电视上放着新闻频道的时段报道。
因为太过珍贵所以从来不敢在梦中重温吗?她打了个寒噤缓缓坐直,原来她是在沙发上睡着了。穿着棉质睡衣,身上连条毯子都没有。南方一到冬天屋里四处都透着寒气,她冷得直发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暖手宝。她一向怕冷,天冷时怀中必须抱着个暖手宝,不然就会从骨子里打寒战。可平时都放在手边的东西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茶几上、地板上都没有见到。她刚想出去找找,可是居然连双鞋也没见着。
这么冷的天光脚下地?还是算了吧。她缩缩身子,往沙发一角窝去。也许过一会儿大伯母就会回来给她拿毯子呢……她微笑起来,说不定还能见到微微那个死女人……
她的背部忽然抵上一个温暖的东西,只是那么一点接触,暖暖的感觉便一丝丝传遍全身,融到四肢百骸。好舒服……原来暖手宝掉在这个地方了!她一手背到身后,摸啊摸,掏啊掏,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热源。可今天这暖手宝就像是长在她背后一般,任凭她怎么拉怎么扯都拿不出来。
真是邪门了!她也犟上了,使了吃奶的力气把那个暖暖的东西扯到身前抱在怀里。
嗯,这下暖和了……
天已大亮,融融白光自纱窗外透进房中,丝丝缕缕交织出一层浅灰色的光泽,朦胧胧映出屋中的情形。
淡粉色的仕女春游图绣屏虚虚掩着内侧的床榻,半垂的青色纱帐旁,一道黑色身影赫然坐在床侧!那人一身玄色布衣,黑发如墨,气息几近于无,若不是此时已亮堂许多,只怕还以为是一团暗影罢了。
灰白色的光线浅浅勾勒出他秀致的轮廓,淡淡的光晕凝在那略显冰冷的下巴上,仿佛让那张木然的脸也多了分生气。沉黑的双眸定定注视着身前,却不见空茫凌厉,反而有些呆滞。
亮光越过屏风,缓缓映出塌上之人。却是一个侧身蜷缩着的身影,险险靠在床侧,略一动身可能就会摔下床来,叫人不禁替她捏把汗。可她倒睡得安稳,双手紧紧攥住身侧之人的右手抱进怀中,看着是好梦酣甜。
“叩叩!”突兀的叩门声传来,随即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叶姑娘,起了没?”
这声音顿时敲散了房中氤氲的气息,床畔的那人一惊,下意识抽手后退。床上的人原本就是要摔不摔的情形,被他这么抽手一带,登时一个侧身翻下床来。那人下意识去接,不知怎的,手刚碰到她的衣襟,微微一颤却是陡然收手,等回神要再援手已是不及,便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伴着“哎哟”的痛叫声,叶曼青刚睁开眼,便见床前三尺远的绣屏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带歪了底座,晃了两晃就朝她砸下。
“不是吧——哎哟!”
“……叶姑娘,出什么事了?”门外的女子听着不对,赶紧问道。
“没、没什么……”只听一阵手忙脚乱的杂声过后,门板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缝,露出叶曼青的脸,“朱师姐,什么事?”
女子狐疑地看了看叶曼青,见她神情正常才笑道:“我是来找你一同去用早膳的。”
“诶……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关上门迅速扯了外衣穿上,粗粗洗漱完毕,随意把她那头恼人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叶曼青上看下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门外的女子催促,她无暇细想,几步跳出房门同那女子一同奔着早餐去了。
房门刚关上,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定定站了一会儿,那人抬手扶起倒在地上的绣屏,走到桌边坐下倒了茶水一口饮下。冰凉的液体滑入干渴的喉咙,带着莫名的快意。那人却停了动作,呆呆地盯着执杯的右手,许久不曾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