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看到老大出现，立刻开口叫了一声：“老大！”

另一个男生立刻警惕地望向居铭丰。

居铭丰：“……”老大你个鬼，这种羞耻play的称呼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来啊，万一被人误会了被老师拉去连带处分了，他会被林舒教训死的啊。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说道：“谁再动手我就揍谁……快散了！”

然后拖着唐绍就走。

林舒见居铭丰把人拖走，便也迈步跟了上去。

之后听唐绍说了事情经过，林舒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唐绍和别班男生打架，是因为有个男生和林舒他们班的胖女孩在过走廊的时候不小心擦了一下，他就出口嘲讽胖女孩卫燕是个又懒又馋的丑八怪，结果因为唐绍和胖女孩卫燕是前后桌，就路见不平嘲了那男生几句，却不料那个男生还知道点唐绍的事情，骂了唐绍说他是老妈偷情生出来的杂种，结果就把唐绍惹火了，两人打了一架。

林舒和居铭丰对看了一眼，却是不好问那男生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所以才令他这么大反应。但是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那个男生都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林舒倒是觉得唐绍这次打架打得挺该，并不能说做错了。

作为地理位置接近的同班同学，林舒对于唐绍的家庭情况也多少知道一点，知道他父母常常吵架，感情似乎很不好。唐绍在这方面常常露出玻璃心，还会问人一些非常不适合他发问的问题，比如说：“如果两个人不相爱，为什么还要结婚？”

由半大的男孩来问这个问题其实挺可笑的，然而林舒仔细一想，却觉得这样的问题其实挺心酸的。

不过这件事虽然被居铭丰中途阻止了，并没有真的闹到班主任出现，但是第二天，老师们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唐绍和那个男生的父母都被叫到了学校。

结果唐父到了学校，刚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就怒不可遏，当着全班师生的面就扇了自家儿子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止是把唐绍给扇懵了，也把旁观的众多学生给扇懵了。唐绍本来是个性格特别敏感，又自尊又自卑的男生，这一巴掌扇完之后，他却是突然开始用极为冷漠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父亲，然后猛然转头跑了出去。

连老师也没想到唐绍的父亲会这么干，一时之间原本的教育孩子的准备，却变成了教育家长的活动。

林舒觉得这家长也确实挺值得教育的。他统共见过唐父两次，第一次对方试图用钱来打发好心把孟超和唐绍送回家的自己，第二次则是在学校无数师生的面前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扇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简直让人糟心。

唐绍跑了之后，老师却是不得不一边叫了其他学生去找人，一边安排了几人拖了唐父去办公室讲道理，表示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孩——学校里的老师虽然也有好有坏，有教得好也有教得不好的，但是大体上还是有经验有文凭的多，知道小孩子不能这么教。

唐父人也挺倔，虽然被围攻之后已经隐隐约约有所后悔，但是口头上还是死活都不认输，说道：“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就不能教训他了！？”

熊大人比熊孩子还让人糟心。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直到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一群师生也没能把唐绍找回来，甚至有老师估算唐绍很可能已经出了学校。而这个推测却让唐父也着急了起来。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一群老师在学校开始四处叫唤，希望找到唐绍，但是唐绍却始终没有出现。

唐绍有离家出走的前科，林舒怀疑他可能又离家出走了。虽说湖西市的治安不错，唐绍也是十一二岁的大孩子了，但是大晚上的在外面游荡，说他很安全不会有事那就太乐观了。

因为这事儿，老师们还得额外加班，继续找孩子。学生们却是必须得放学回家了，免得让父母担心。

回家之前，老师还特别交代了孟超，说是如果唐绍去了他家，或者联系了他，让他千万记得打电话通知老师或者唐家父母。

孟超应了。

结果却不料大晚上的，反而是林舒收到了居铭丰的电话，告诉他唐绍目前赖在自己的公寓里不走，还一直哭，还以死相挟不肯让居铭丰打电话通知老师和父母。

林舒：“……”

冉峰把林舒送到了居铭丰那里之后，林舒开始询问唐绍：“你是现在不想回家，还是永远不想回家？”

唐绍眼睛红红的，许久才小小声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林舒问道：“你爸爸常常打你吗？”

唐绍沉默许久，才说道：“他打过我四次。”

也就是说并不是经常挨打。林舒也觉得是这样，唐绍的性子不是常常挨打的孩子能够养出来的。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你爸爸被老师抓紧办公室训了很久，老师都说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放心吧，他以后应该不会这么做了。”

唐绍停顿了许久，才说道：“没有用的……我总觉得，我爸爸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他眨了眨眼睛，眼泪却是又马上跟断了线的珠串子一样地往下掉，“因为我就是杂种！我是妈妈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他把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这句话吼了出来，却仿佛突然之间连情绪也失去了桎梏，猛然嚎啕大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肆无忌惮，仿佛已经自暴自弃。

林舒跟居铭丰面面相觑了许久，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惊愕的神色。

好不容易把唐绍安抚下来，林舒也没法决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后来等唐绍哭累了睡着了，林舒最后还是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不用继续找人了。

毕竟，老师们明天都要上课，也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末了，他才要求跟唐父通电话。

等唐父接过电话，他才开口说道：“我想您应该还记得我。我是唐绍的同学，就是上次那个替他垫付了赔偿金然后被您用几百块钱打发了的同学，我叫林舒。”

唐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和林舒在这种情形下再次遇上，一时竟然有点噎着。

林舒继续说道：“当然，我也不想跟您计较这些。接下来我想跟你说的话很重要——唐绍和人打架，是因为有人骂他杂种。他对这个词很敏感……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你亲生的。”

唐父这才真的被这个话题惊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他怎么会这么想？”

林舒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既然那男生和他吵架的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想来肯定也有流言传到了唐绍的耳朵里面。不过光是流言是不至于让唐绍完全相信的，肯定是你们平常也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或者说了什么让他误会的话……如果他其实是你亲生儿子的话。”

林舒说话的语气太过老成，其实很不像小孩。不过这种违和感也仅仅只是在唐父心头一闪而过，毕竟他此时实在没有心思关注这些旁枝末节。他开口说道：“能让我儿子跟我说话吗？”

林舒回答道：“他现在睡着了。我觉得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你们最好也在心情平静之后好好地坐下来说清楚。说实话上次你们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就不多事了，明天唐绍醒了之后让他自己回去吧。你也给自己留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怎么说。”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唐父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

有老师开口问道：“林舒跟你说了什么？”

唐父发了一会儿呆，才猛然回过神来，说道：“说是让孩子今晚上先在同学家里住一晚。”

老师点了点头，说道：“孩子没事就好。”然后才对唐父说道，“唐绍爸爸，不是我说等孩子回家，你千万要好好跟他说话。说实话这次打架也不全是唐绍的错……”

唐父这次来学校可是好好重新体会了一次被老师教训的滋味，此时已经只会干巴巴地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