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见邱道长这等说,觉得脸上挂不住,指着我转移话题道:“这是牛皋的部下,大家看一看是不是很像一个将军?”
我直摇头道:“哪里哪里,我也是凡夫俗体,不值一看。”
众人看了我一眼便把目光挪开,那邱道长却盯着我看了半天,也不言语,大家也便把目光又扫向了我。小道姑给我来倒茶,也偷偷地瞄着我。
邱道长啜了口茶,终于开了金口:“乍看凡身俗体,细观仙风道骨。人生遇险历奇,总能化险为夷。人生得意有东西,人生失意无南北。失意不气虚,得意不气妄!小道即让,大道即得!”
冯秃子道:“大师说得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邱道长望着冯秃子说:“他的身世我不便道破,但绝非等闲之辈,必是福将!”
王员外大笑道:“哈哈,我就说牛将军非等闲之辈吗?看来我这凡夫俗子也会看相啊!”
邱道长又极为严肃地望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对我说道,“只是这位官人近日有大难,不得不防啊!”
王员外紧张道:“既如此,可有化解之法?”
邱道长摇摇头:“贫道法力不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柳下安说:“你都说了,既能化险为夷,又怕什么呢?”
我心里难免紧张,挤出笑脸说:“哈哈,凭天由命吧,说不定也会死于葫芦贼之手呢?”
邱道长说:“全当戏言,也不必记挂在心,走,贫道带你们饮上几杯。”
邱道长领我们到了另一房间,又是另一番摆设。不一时,便大碗大盘的摆上两桌,大家依次而坐。柳下安示意小朵坐在他的旁边,那小朵犹豫了一下,竟挨我坐下。
邱道长举杯说道:“若不是此等因缘,顾大人等各位官人还不知我们这等小观,今日相聚于此,也是天定的缘分,来,我们干一个。”
大家举杯饮尽。
王员外道:“这观以前我倒是来过,好不破败,只有一个道人,竟然是断了两只手掌,也不爱和人说话,后来也不知这道人去了哪里。多亏邱道长来到这里,又才续上了香火,好不兴旺。”
邱道长说:“也多亏了王员外你们这些大善人,不然的话,这小观也不会有今天。顾大人到此,更是蓬荜生辉,小徒宫素然若在,贫道定让她将今日兴景画下来,也是我们的荣耀不是?”
王员外道:“那赶紧敬顾大人一杯。”
“那是自然!”邱道长和顾知县举杯一碰而尽。
邱道长说:“说起来这道观倒有些年头,最早叫青台观,陈抟老祖还在这里修炼过。兴兴衰衰多少年过去了,女道士刘德妙来到这里将此处收拾一新,改作贞玄观。”
我问道:“这刘德妙莫非就是真宗时经常出入丁谓家里那位吗?”
“正是。看来,这位官人知道得挺多。”
“那倒不是,我只听岳元帅给我们讲过一些。”
邱道长继续讲道:“这刘德妙经常出入丁谓家中,丁谓就让她假托老君说祸福之事。她在丁家设神像,晚上在园中设坛祭祀,大家都很信奉,就连与丁谓暗中勾结的宦官雷允恭也多次来祈祷。等真宗皇帝一死, 雷允恭引她进入禁中。后凿地得龟蛇, 丁谓令刘德妙拿入内宫,欺骗说出自丁家山洞中,皇上问她,所奉侍的怎么知道是老君。刘德妙说,宰相不是凡人,应当知道这事。丁谓事败,官府逮捕刘德妙,才知道有些话是丁谓教刘德妙说的。丁谓家老三丁玘又犯有与刘德妙通奸罪,也被发配了。”
我问道:“这个刘德妙后来又怎样?”
邱道长说:“很可能是被监禁了,当然后来究竟怎样,也无人得知。这座观虽小,但又不知住过多少人,兴兴败败得也不知多少年了。”
邱道长虽是女流,倒是能说能饮。
“丁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小朵问道。
我说:“官可不小,当过宰相!溜须拍马我们都会,其实这溜须还是从丁谓那儿来的。一次,他跟寇准一起吃饭时发现寇准的胡须粘上了菜汤……”
“额!”王员外使劲咳嗽了一声,朝我摆了下手,我才知犯讳了,怎么竟面对顾金汤知县说了个“汤”?顾大知县果真拉下了脸。知情者皆表情肃然。
“这有什么啊!我经常看男人胡子上粘着东西。”小朵这样一说,有胡子的都去摸胡子,顾大人紧握着杯,手在抖……
我拧了小朵一把,赶紧说道:“我记错了,是这样的,他俩一起吃饭时,一个饭粒粘在了寇准的胡子上,丁谓便起身替寇准擦拭胡子。寇准笑着说,你是国家的大臣,是替官长擦胡须的吗?丁谓十分羞愧,从此跟寇准不对眼不说,还老排挤陷害他。”
王员外笑着说:“就是我这胡子粘了米粒也不会有人溜须的。”
顾知县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
小朵一开始也不爱言语,但一说话竟让大家变了色,便可能知道我俩是说错话了。毕竟她是久经酒场之人,不一时,轻笑巧言,竟劝得顾知县眉开眼笑,连喝了好几杯。
顾知县高兴大家就高兴。
这个一杯,那个一杯,尽兴时小朵还唱了一首柳三变的《采莲令》:月华收、云淡霜天曙。西征客、此时情苦……
我本想早早回去到孟兴郊家看一看,但大家流连忘返,皆无离去之意。
道观里的几个小道姑皆被喊了出来,给大家轮流倒酒,一个个倒也是伶俐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