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孙思祖回家时,王逢屋里围了很多人,当然,芙蓉、墨玉、王员外也都在场。
孙思祖忙着给王逢医治他的伤腿。
一边治一边开玩笑,“那天,我用木板夹你的小急鸡,你不让夹,这下好了吧,得把你这条腿夹上了。”
王员外数落王逢:“你能吧?牛将军教你你不让教,以为自己真有两下子,我看你以后拐着腿子怎么见人,媳妇都说不上了!”
孙思祖说:“不打紧,不打紧,他这条腿我包好!要真拐了,把我的腿割了去。”
王员外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事情就怕万一啊!万一……”
草花爸拦截了他的话:“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什么事不往好处想!”
王员外生气地看了草花爸一眼,想想草花爸也是好意,便不再言语。
更儿见老爷不高兴了,便说道:“都怨这马!这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草花爸说:“这马当然是好马了,跟别的马不同,它只认一个人骑,第二个人无论怎样它也不会让人骑的。别说王逢,就是我,也拿它没办法的。”
王员外说:“照你这么说,这马只能是牛将军骑了。”
草花爸点了点头。
王员外看了我一眼,众人也向我看过来,我脸上略有那么一点得意之色。
草花爸说道:“瞎高粱,你是不是心疼你那五两银子了?”
王员外生气地说:“你这叫什么话?这马本来就是给牛将军买的吧,一个堂堂大将军,总不能老骑你家那匹小矮脚马吧。”
草花爸说:“矮脚马怎么了,要真比脚力,你这大青马真不是个!”
两人争论一番,也没人去劝,等孙思祖忙完后大家也相跟着散去,只由一个仆人照看王逢。
那日,我正在院里闲逛,突然听到有人喊了我一声,我一抬头,觉得是种幻像,芙蓉正在门口向我挥手。
这是真的!的确是真的!
芙蓉虽蒙着面纱,但我仿佛看到了一张笑脸。
我快步跑到了她的门前,强抑了抑内心的惊喜,极有姿态地走了进去。
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第四次进她的屋子,第一次是追王逢闯了进来,第二次是夜色里摸了进来,第三次是狗咬了搀了进来,而这一次是芙蓉招唤而来我很有姿态地走了进来,于我来说这的确是一次历史性的飞跃!
一踏进门,被我有所忽略的大狼狗“汪”了一声向我扑来,我完全不顾姿态地大喊了三声,“爱拉无有爱拉无有爱拉无有”,与此同时,芙蓉也喊了声“迈格尔”,迈格尔便收起了它的利爪,退到了芙蓉身后。
芙蓉问道:“你刚才喊得什么?是你们当地方言吗?”
我点了点头,还是不由得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芙蓉又问:“是什么意思啊?”
我顺口胡诌:“你这狗你这狗你这狗!”
芙蓉说道:“真有意思!”
不知是说这话有意思还是我这人有意思,我发现她的眼里有了一丝温暖。
她走到床边,从床下取出一红木箱,打开取东西。这工夫我瞥见桌上一幅字,墨迹未干,字体清绝,“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苙翁,独钓寒江雪。”
眼里看着字,心里又在寻思她翻箱子是要送我什么吗?我要还是不要?要的话又该回送她什么呢?
正思想着,她起身走过来递给我几个铜钱道:“你帮我去焦家庄买些豆腐吧。”
“我给你买就是了,用不着你的钱,我带着呢。”
“那不行!”
我只好依了她,接钱在手,听她又交待了一句:“一定要买焦家庄焦老歪家的豆腐。”
我说:“请小姐放心!”
说完就去牵大青马。
天气尚早,并不着急,一路骑马看风景。
心里当然也没闲着,转来转去地转着弯,这芙蓉为什么偏偏要我而不是别人来买豆腐,莫不是考验我对她的一片真心,还是要向我暗示什么?
这白如纯玉细若凝脂的豆腐也不得不让我想入非非?
又想起芙蓉桌上那首诗,我独独在这个“钓”字上思来想去,若豆腐是饵,我宁愿做一条上钩的鱼。
问到焦老歪家,一白胖白胖的妇人满脸堆笑地接待了我,一边慢腾腾地给我切着豆腐,一边跟我说着话。
“你是哪个村的?”
“台底村的。”
“去你的吧!台底村的我没有不认识的——老歪!快点起来吧!都什么时候了?”妇人朝屋里喊了一声又对我说,“你这人真不老实!一见面就说瞎话。”
我说:“我没有,我是王员外家的教书先生。”
“哦,你就是那个骑飞疙瘩的牛将军吗?”
我点了点头。
我非战功而闻名倒因一件奇事而传名三里五乡,这是不是一个将军的悲哀啊?又一想,你一个狗屁不是的小兵子拽什么拽啊,真以为你成将军了吗?
她用荷叶包好豆腐放进我带的小篮子里,说道:“我是焦兴梦的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