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路口到同仁堂铺子不过几步路,若无意外,玉珠怎会忽然不见。因曹家兄弟不在,顾咏只得差元武去顾府唤了些家丁过来,叮嘱他们在路口附近的铺子一一询问。他心中虽担忧,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待回头见崔宇逼他还紧张,心中微觉诧异。只因心里想着玉珠的事,也没顾得上问。
到亥时初,下人过来回话,说是问到了玉珠的行踪。
顾咏赶紧唤人进来,那家丁却道:“小的去问了路口处银楼的伙计,却是有人瞧见过秦大夫,说是上了辆马车走了,至于来请的人,却是位姑娘,长相什么的他没看清。倒是另外也有个伙计瞧见了的,只是那伙计因家里出事儿,告了两日的假,得后天才能回来。”
顾咏等人想了半天,也没能猜出那位姑娘到底是谁,遂又问起那辆马车的细节,那家丁却摇头道:“那伙计也就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倒是回乡的那位盯着瞧了半晌,许是他看清了也说不定。”
顾咏还没开口,崔宇已经赶在他前头问道:“那位伙计的家在何处,怎么走?明儿清早开了城门我们去寻他就是。”他表情如此焦躁不安,几乎是恨不得立刻冲出门,这多少让顾咏忍不住了,小声道:“因玉珠的事儿让大哥如此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崔宇缓缓转过头来,仿佛还没听懂他的意思,倒是一旁的赵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光顾着找秦姑娘,你倒是忘了和顾咏说她的身世了。”
见顾咏满脸茫然,而崔宇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只得继续道:“秦姑娘是阿宇走丢了十来年的妹子红豆,你应该也记得的。红豆走丢的时候,你也有十岁了吧。”
顾咏闻言顿时傻了,两眼发直地好半天没有任何反应,待赵兴都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啊”了一声,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狠狠拍着脑袋,一会儿咬着牙直摇头,一会儿又张嘴望天不知在想什么,末了,终于想起关键问题,犹豫着朝崔宇道:“表哥,那我跟红豆的婚事还作数不?”
崔宇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事儿。若是红豆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连哭都寻不着地方。”
顾咏闻言脸色一黯,乖乖地不再反驳,可心里头不免还是在打鼓,一会儿担心玉珠的安危,一会儿又怕崔宇要把他和玉珠的婚约解除,心中恨极当时自己嘴快,怎么就一时冲动地跟崔宇把婚约给解除了。至于玉珠被劫走的事儿,他虽然心里也急,却不知为何,这回却没有上次那种心惊肉跳的恐惧感。
因天黑出不了城,三人便在秦家歇了,第二日大早天还没亮,三人就起了床,洗漱过后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各骑了匹马直奔城外。
那伙计住在城东五十里外的田坂村,下了官道,山路极难走,好在三人驽马的技术都还不错,虽花费了些时间,却也顺利地到了地儿。
那伙计姓谭,在银楼里做学徒,旁的本事不说,一双眼睛却是极尖,且过目不忘。顾咏只提了下昨日玉珠的打扮,他就马上记起来,道:“那位姑娘我认得的,是附近同仁堂的大夫,每日早晚都从银楼前经过,常有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陪着。昨儿早上她在银楼前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和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便上了那人的马车。”
顾咏又赶紧问起那人相貌,谭伙计回道:“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一身绿衣,料子倒好,不过看起来却不像府里的小姐,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大人您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靠的就是眼力,那小姐和丫鬟的做派却是截然不同。小姐们都…….”
这伙计却是极健谈,一开口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却是好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一旁的崔宇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让你说那个丫鬟,你扯这些旁的作甚?”
自打昨儿知晓了玉珠的身世后,崔宇一会儿大喜又大悲,晚上也一整晚没睡,今儿早上起来,脸色就极难看,这会儿把眼一瞪,眉一挑,却有几分吓人。反正那伙计是被吓住了,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回道:“那姑娘长一副圆脸,柳叶眉,模样倒是挺好看,车上车下地跳得极利索,瞧着不似寻常丫鬟,倒似懂点功夫。那马车乌蓬蓬的,瞧着不起眼,但车把式却是个老手,对了——”他揉揉脑袋,想了半天,才犹豫不决地道:“那马车轮子上仿佛刻了个图案,好似是朵梅花。”
他话刚说完,崔宇已是站起身,怒道:“这个恶妇!”说着,竟转身冲了出门,翻身上马,一甩鞭子就朝京城奔去。
顾咏与赵兴不知其意,但见崔宇如此激动,心知他定是猜到了什么,赶紧扔了锭银子给那伙计,二人急急忙忙地上马跟在后头。
崔宇在马车风驰电掣地走了一阵,起先还只是愤怒又冲动,待被风吹了一阵,却是慢慢缓过神来,脑子里渐渐清醒了不少,想了想,勒住缰绳,在路上等顾咏和赵兴再行商议。
顾咏和赵兴动作快,很快追了上来,见崔宇停在路边,二人都是舒了一口气的神情。崔宇板着脸恨恨道:“是那恶妇差使绿薇劫走了红豆,上回绿薇那丫头过来寻红豆的时候我早该猜到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不死心。”
这事儿顾咏从河南府回来后也听玉珠提起后,依稀记得是为了长公主不孕的事,他却没有想到,此事竟会发展到如此戏剧性,逼得人家破人亡了,还要寻嫡女治不孕,这可真是——怎一个荒唐了得。
赵兴却是不晓得这里头的缘由,还在一旁认真分析道:“阿宇你可不能贸然去寻那恶妇讲理,如今我们毫无证据,你若是打草惊蛇,保不住那恶妇为了毁灭证据对红豆做出什么事来。她并不知晓红豆的身份,想来并不是为了报复才劫走了她。既然特特地劫了她去,必然有目的,想来红豆暂无危险。不如我们先按兵不动,暗地里监视那个叫绿薇的丫头,早晚跟着,总能寻到蛛丝马迹。”
崔宇冷笑道:“她还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生不出儿子不得宠,又不知从哪里听说红豆擅治不孕,上回就要强请了去,正巧被我给撞上,那绿薇才吓走了。哼,她倒是打得如意算盘。”
赵兴闻言亦惊诧道:“这女人怕不是烧坏了脑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念想着生儿子。我听说她那个女儿也是算计了好一番才生出来,再说了,就算她身子治好了,若是沈老头不和她同房,难道她还要去寻个姘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