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拔河场地的东面,设的是皇亲国戚们的棚子,西面是官员们的棚子,唯有南边才是寻常百姓的座位。这一眼望去,处处都是锦衣华服,衣香鬓影,让人目不暇接。
李家的棚子不大,在场地的东南角,因李庚早有准备,棚子里早有下人备好了茶水点心候着,见他们一行人过来,忙迎上来。李庚笑呵呵地让玉珠坐在最前面,自个儿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也不说话,侧着脸眼巴巴地瞧着她傻笑。
玉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得向秦铮眼神求助。秦铮见状,赶紧挤到前边来,一屁股坐在两人中央,任李庚朝他怎么吹胡子瞪眼,他也装作看不到。
外头不断地有人群涌入,附近的棚子也渐渐坐上了人,玉珠左右打量,忽然瞥见了郑览,他披着件长可及地的厚实披风缓缓朝这边走来。许是感觉到她的视线,郑览忽然一抬头,二人目光正巧对上。他顿时笑起来,如沐春风。
郑家的棚子竟然就在李家隔壁,李庚眼睁睁地看着郑览走近了,在离玉珠只有一步之隔的地方坐下,又“眉眼含情”地朝玉珠笑了一笑。他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推开再补上一拳。但他心里也知道,自个儿若果真这么做了,只怕玉珠转身就会走,以后再也不会理他。思来想去,还是暂时忍下这口气,只恶狠狠地瞪着郑览,眼睛一眨也不眨。
对面的棚子里也快满了,秦铮眼尖,瞅见了人群中低着脑袋的顾咏,忍不住朝他高声唤了声。顾咏却好似有心事,茫然地抬头朝四周瞧了瞧,却没发现秦铮,复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场子里有巡逻的士兵在维持秩序,秦铮也不好再高声,只得作罢,低声跟玉珠说了一句。玉珠也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顾咏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拢着袖子一句话不说。
“顾大哥这是怎么了?”玉珠有些奇怪。认识顾咏这么久,他素来都是一脸笑容,满目爽朗,仿佛从未被什么事情难倒过,何时见过他这般落寞的神色。
秦铮又哪里会知道,只是摇摇头。
待场子里渐渐坐满了,吉时亦到。只听得几声鼓响,随后是哐当哐当的锣声,场子里迅速安静下来。随后,也不知掌礼的司仪说了句什么话,所有人忽然全部跪了下来。玉珠脑子一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秦铮使劲地拉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随同众人一齐跪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皇帝到了吧。
跪在地上的玉珠心里头想。方才还乱糟糟的场子,忽然静下来,只听见司仪扯着嗓子大声喊话,左右她是一句也听不清。待喊完了,他又唤了声“起”,玉珠这回算是听清楚了,忙跟着众人一齐起身,拍了拍膝盖,复又坐回去。
偷偷地抬头看,只见北面的高台上已经簇拥着坐了一些人。因离得远,玉珠只瞧见明晃晃的一片黄色,根本瞧不清人的长相,只依稀能辨认出正中央坐的是个已然不年轻的男人,一旁有个老太太,另一旁是个中年贵妇。
玉珠对这皇帝宫妃没有多大兴趣,看了几眼便作罢了。
场地上,拔河赛已经开始了第一场。
场地中央是根十几米长的粗绳子,玉珠辨不出它的材质,但见那绳子尾巴上都编了穗,想必绝非寻常的麻绳。绳子中央系了根大红色的绸带,地上用红色的朱砂划了印记。
与赛的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有已然发福的中年人,都穿着一色的枣红色劲装,大冬天地捋起袖子,满脸干劲。
李庚这会儿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赛场上,什么郑览早抛到了脑后,隔着秦铮大声地向玉珠介绍场上的队伍。这边是都察院的,那边是通政司的……
不管是场上的还是场下的,都卯足了劲儿;不管平日里是严肃的或是斯文的,这会儿也都现了形。扯着嗓子叫着喊着,还有激动的,解了衣服上的荷包坠子往场上扔。平日里说话柔声细气的小姐太太们也放开了胆子,虽不至似旁人那般扯着嗓子怪叫鬼喊,却也忍不住暗暗握着拳头挥几下,若是自己看中的那方赢了,便要激动得站起身。还有时场子里闹出一方全部倒在地上的笑话,那就不论是男女老少,甚至是高台上的皇帝太后,也都捧着肚子大笑不已。
赛了几场,会场里明显比先前还要热闹了,仿佛一大锅水,这会儿渐渐加热,煮沸了。
又是咚咚几声鼓响,棚子里的少年们忽然齐齐起身,除了秦铮外,一个个都脱去了外衣,露出里面的枣红色劲装。这些半大的年轻小伙子都是官宦子弟,平日里好吃好养着,个个都养得一张好皮子,被这枣红色劲装一衬,更显得精神百倍。
小伙子们精神抖擞地跳进场,个个英俊帅气,意气飞扬,十分地养眼。四周观看的人群又掀起了一层声浪,那尖叫声简直快要把场子就掀翻,就连高台上的皇帝和太后也凑一块儿窃窃私语,笑得极其神秘。
到了这会儿,玉珠才总算明白为何李庚非要拖着自个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