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谁都知道的一个事实。
陆寒在鄂洛尼采夫休假别墅的一场宣讲,与慷慨陈词没有任何关系,但却充满了服力,他把两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那些边防军的军官面前:第一,人生的价值要怎么计算;第二,暂时有效的权力以及永远属于自己的财富到底哪个更重要。
同样的两个问题,如果时光回退10年,以陆寒的论调,他会被当场拉出去枪毙一百回,但是现在,他的这种论调却在整个苏联都很有市场——这个国家的主体意识形态已经不再讲究奉献、不再讲究为公了,人们在谈论的是民主,是个性的解放,是对个人利益的追求,就好像......就好像国家允许每个人追求个人利益,大家就都能追求得到一样。
单纯的利己主义是一颗不安分的种子,一旦失去意识形态工作的束缚,它就会随处生根发芽,当它的枝叶足够茂盛的时候,各种携带了病菌的蚊虫就会栖身其中,大肆繁殖。
陆寒不认为是自己打破了这颗种子的束缚,他没那本事,也没那么大的能量,他只是在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努力中,添了把力而已。
尼古拉耶夫斯克的盛夏并不炎热,相反,还有些微凉。吃过午餐,换上一身稍厚些的衣服,带上一套海钓渔具,从别墅边的简易码头登上一艘边防巡逻快艇,顺着阿穆尔河北上,十五分钟后进入萨哈林湾。
进入六月份,有半年时间处于冰封状态的萨哈林湾才完全解冻,从鞑靼海峡去往鄂霍次克海的温暖洋流为萨哈林湾带来了丰富的水产,而八月份,正好是鲑鱼盛产的月份,很适合悠闲的人垂钓。
陆寒并不喜欢钓鱼,这次之所以出海,一方面是有个人要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个清闲。
最近忙碌的有些过分,远东煤炭联营计划并没有得到莫斯科的批准,但却得到了远东数州地方政府,尤其是那些人民代表的一致赞同。于是,在未经莫斯科同意的情况下,煤炭联营的规划已经开始运作,到目前为止,明确表示加入的煤炭企业已经多达19家。
一个大规模煤炭生产联合体的组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中牵涉到的问题方方面面,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一个利益分配的问题。那些煤炭企业的领导者之所以赞同组建联营,是为了能够拿到更多好处;各个州、自治共和国政府之所以赞同,也是希望从中得到更多好处。如此一来,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各方面的势力势必要你争我夺,相互讨价还价,要想最终达成共识,估计不是短期内能够实现的。
陆寒不喜欢参与那样的争吵,也不愿意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而得罪人,最重要的是,他还得躲着一个家伙——纳兹德拉坚科。
作为远东煤炭联营的两大主导人,目前,纳兹德拉坚科与阿布拉姆两人闹的不可开交,几乎成了仇敌。至于原因,便是阿布拉姆向莫斯科《消息报》投了一篇稿子,名为《经济改革的未来与方向:远东煤炭联营》。这篇文章在一周前由《消息报》刊登,随即在全苏联范围内引发轰动,紧随其后,各种报纸上针对这篇文章的评论层出不穷,或是持赞扬态度,或是持批评态度,总而言之,影响力是足够大了。阿布拉姆甚至还收到了来自列宁格勒“改革”俱乐部的邀请函,邀请他以会员的身份,参加该俱乐部八月底在莫斯科举办的活动。
“改革”俱乐部在如今的苏联名气很大,其内部汇聚了一大批经济界的精英分子,像改革派的领军人物索布恰克,就是该俱乐部的会员,而俱乐部的创立人,则是名声显赫的丘拜斯·鲍里斯耶维奇。
除了来自“改革”俱乐部的邀请之外,阿布拉姆还收获了来自叶利钦的赞扬信,这位不惜退出苏共的坚定改革派代表,甚至在人民代表大会会场做演讲的时候,专门提到了阿布拉姆的改革提议,称其改革思路是具有建设性的。
毫无疑问,凭着这一篇文章,阿布拉姆堂而皇之的成了改革激进派的一员,而且是成就斐然的一员,因此,他也顺理成章的被提名为远东煤炭生产联合体总裁——这个位置甚至没有人跟他争。
对于阿布拉姆这种摘桃子的行为,纳兹德拉坚科自然是深深不忿,他甚至当着阿布拉姆的面,指责这个窃取了他思路的家伙为“偷”,纳兹德拉坚科当然不知道,那篇文章实际上出自陆寒之手,而阿布拉姆则是在安德烈的指示下,在文章上签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