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敢为红肿着眼睛问起了干爹:“我就是你的亲娃,你为咋不肯认我?”
石头似乎有着难言之隐,长叹一声说:“不是我不肯认你,是怕你爹知晓后受不了。他养你那么大,一直把你当长子看,我怎能夺人之爱!”
“我要改姓你的姓!”敢为似乎拿定了注意:“这事我去跟我爹说!以后我要正大光明地叫你爹,两个爹我同样对待!”
“我连自个儿姓啥都不知晓,你还改啥姓哩?这事先缓缓再说!”石头语重心长地劝着敢为:“你已是共党干部了,要是让人知道你有个土匪爹,你脸上咋能挂得住嘛!”
“这是两码子事!”敢为脸色凝重地说:“我不弹嫌别人嚼舌头,谁爱说啥让他说去!”
石头无奈地摇着头说:“这些事我本来是要带进棺材里的,你既然知晓了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再给你爹说!我老了并没有过多的奢求,能看到你和苦娃安安心心过日子就知足了!”
吃过早饭,敢为提着篮子去给娘上了一次坟。当他上坟回来,恰好遇到启智带着队伍进了山寨。初见到启智和他这支稀稀疏疏的队伍,敢为很是惊诧,二弟不是在中央军当差嘛,啥时候回来的?他竟然拉起了一支队伍,人尽管不多,却都是先前玩过枪的把式,敢为悄悄打起了启智的主意。
启智还是那幅老样子,大大咧咧地跟大哥寒喧着告诉了他,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他是怎样在火龙关跟小鬼子激战的,又是怎样与启勇相遇以及回村拉起这伙人马的。当敢为听说启勇为保护寸师长而战死在毛家湾时,红着眼睛不胜唏嘘。在他的印象中,启勇只是那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城里念书的娃娃。自从启勇到太原城里念书后,他俩就没多见过面。启勇后来去广州考军校参加北伐军一直都没回来过,自从他调防到本省,他才隐约听说了一点有关他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唠唠,他就去了。兄弟一场,他对这个三弟太不了解了。这些年启勇练就了怎样一幅性子,有何种信仰?政治见解如何?他这个做大哥的一概不知,愧他做了这些年大哥。对启勇的英年早逝,敢为心中满是愧疚和遗憾。他偷偷抹去眼角涌出的泪水,对闷声不响擦着盒子炮的启智说:“三弟是个忠勇之人!他是被鬼子打死的,咱俩要给他报仇!”
敢为和启智心怀各异地在望贤山长住了下来。敢为每天都跟干爹手下的兄弟们泡在一起,向他们宣传着革命的道理。土匪们全都知晓敢为是县里的共 匪头子,也知晓他干过的那些大事,全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拿他当外人看。启智则每天训练着他那些少得可怜的人马。这些人都是本村人,他对他们知根知底。枪法不准的他就叫他们练习瞄准,胆子小的他就让他深更半夜地去站岗放哨。这些人本来就有底子再加上启智的训练,半个多月后他们举手投足间就有了军人的刚毅,见了上级也知道行军礼了。启智野心勃勃地想当打鬼子的总司令,他不能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去跟小鬼子拼。上了望贤山,启智就让四豹和五虎带头称呼起了他为总司令,其他人也跟着叫起了他总司令。
启智和敢为兄弟俩一人一套,两股人马分开来各干各的,就是吃饭也不搅在一达里。敢为嘴巴会说肚子里也有东西,能给土匪们讲出一大堆道理。启智曾经是真正的军人,带着队伍跟小鬼子打过恶仗实战经验足,兄弟俩各有各的套路。启智看到敢为只说不练整天给土匪们讲道理,他就不屑一故。他看不起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大哥,当着土匪们的面,启智经常取笑敢为:“小鬼子要是能让你的嘴巴说死,还要枪干啥?”
敢为也不反驳,他淡淡地说:“信念比武器更重要!有信念的人即使倒下去也能重新站起来!”
启智惊奇地发现,敢为不但自个儿耍嘴皮子,还从兵站里请了两个八路军教员来给土匪们耍嘴皮子。八路军教员来到山里,在空地上竖了块木板,给土匪们讲起了打游击的要领。启智站在远处好奇地看着,很想走过来听听,却拉不下面子。敢为好言劝着他:“把你的人叫过来一达里听吧!”
“打仗还用学?”启智歪着脖子不服气地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得累了再杀个回马枪,不就行了嘛!”
八路军教员听了这番话,惊奇地对敢为说:“你这个弟不简单哩,几句话就道出了游击战的精髓!”
敢为在给土匪们加强作战理论的同时,启智也没闲着,他跑到山下到处拉人入伙,短短两个多月就拉了十几个人上了山。他用一听日本罐头骗得董老七的几个孙娃死心塌地跟了他。他带着五虎和四豹跑到驴蹄岭,把撬开盖的日本罐头递到董老七孙娃手里,问道:“日本罐头好不好吃?”
董老七的几个孙娃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启智又把擦得锃亮的盒子炮从怀里掏出来,在他们面前晃动着说:“想不想玩枪?”
几个孙娃很想摸一摸启智的枪,启智一翻脸把枪收起来说:“想玩枪,想吃日本罐头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