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为知道先生心里苦,这么多年了,先生之所以能勉强在知事位上干到今天,盼得就是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他也好一展宏图。先生把大半辈子都押在了这件事上,等得头发白了腰也弯了,好不容易盼来了北伐。岂料这场轰轰烈烈的革命,竟变成眼下这个结局。阎主席自任北方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后已和北伐军成了一家人,北伐军再也不来了。山西还是原来的山西,舜地还是原来的舜地,一切都没有改变。这事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何况先生这样一位一心想做大事的人!敢为陪先生默默地坐着,想方设法地安慰着他。到了庄户人家吃完晚饭洗碗的时候,王秀才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语重心长地对敢为说:“我这辈子没干成的事但愿在你手里能干成!共党也许比国民党有出息,咱舜地以后就看你和石掌柜的了!”
“先生放心!”敢为说:“无论我这辈子混到哪个份上,心里装得首先是咱舜地百姓!我做事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也许是我此生最成功的一件事!”王秀才宽慰地笑了笑,接着他喟然长叹一声说:“世道凶险,你要多保重!不要学我一味地给上头对着干,到头来连个落水狗都不如。你的性子绵里藏针是块干大事的料,但你要牢记遇事要多长个心眼,切不可轻信他人!”
王秀才像是在交待后事给敢为讲了很多。敢为听着先生的话有点不对劲,他说:“先生的教诲,弟子没齿难忘!只是先生也要想开点,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王秀才笑了笑说:“我有啥想不开的,还能跳了黄河寻短见不成!”
听先生这样一说,敢为也就放心了,临告辞的时候他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王秀才把敢为送到院门口 交待道:“没事不要常来,免得人家说你闲话!”
敢为从王秀才家出来,又顺道去了趟钟表铺。石掌柜心事重重地说:“武汉国民政府已开始对咱们的同志动手了!”
“啥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日,他们已经杀害了咱们许多同志!”
敢为狠狠吃了一惊,要是武汉国民政府也这样干,两党间的合作就有全面分裂的可能,这是个极危险的兆头。
“该怎么办?”敢为担心地说:“要不要通知其他同志做好准备!”
石掌柜摸着下巴冷静地分析了一番目前的形势,说:“这里是阎锡山的独立王国。阎跟蒋两人貌和神离,他还不至于对咱们对手!”
敢为想了想觉得石掌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阎主席也许会睁只眼闭只眼对共党人网开一面。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俩懊恼不已,正是他俩对时局错误的判断,让许多同志无故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阎和蒋两个尽管政见不同而在**问题上却很快达成了默契。
一连几日公署里风平冷静没有任何事发生。只是这几天令敢为稍感不快地是,三豹竟然巴结起了新县长。他频频往郭县长的屋子里跑着,进去时低头哈腰地提着老白汾,出来时又兴奋得眉飞色舞,对手下的兄弟们更是颐指气使。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敢为心里就来气。先生做知事时,也没见***给提过礼物。如今先生落了难,他连看都不去看,天底下有这号没良心的人嘛!这天当三豹从郭县长的屋里走出来后,敢为挡在他面前旁敲侧击地说:“三豹,啥时改换门庭了?”
三豹尴尬地辩解道:“大男人要顺势而为,要能屈能伸!”
“好你个能屈能伸!”敢为冷笑着说:“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去看看先生,也不枉他对你的一番栽培!”
“当我腾出时间就去!”
“看样子你忙得很嘛!是不是今黑里又要约郭县长到鸿宾楼去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