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氏对启智态度的转变,并不是他的殷勤感动了她,也不是他的无赖让他得了逞,而是柳莲和她闹了别扭。她要以行动告诉那个丑女人,这个家是她谷氏说了算!
谷氏进门后从没拿正眼瞧过柳莲,她打骨子里看不起这个破了相的女人,这女人也没资格在这个院里和她一争高下。没成想她瞧不起柳莲,柳莲也瞧不起她。谷氏心里明白如若不是这女人有张破了相的脸,她是没法和她比的。她工整的女工,识文断字的学识是她不能比的。还有自己是个二婚女人尽管没有生养,却没有遵循从一而终的古训。在一个把女人的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年代,谷氏清楚自己选择改嫁并不是明智之举,要是让她就此守一辈子寡她更不甘心。谷氏知道自己也有为人所垢病的地方,只不过比起妯娌,她稍强一点罢了!两个女人面子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却暗暗较着劲。这个家或迟或早是要交到她们其中一个手中的,公婆怎样看待她俩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燕儿觉得柳莲太可怜了,不时当着家人的面夸上她几句。启智不喜欢她不原和她同房,村里同龄的女人们也不拿正眼瞧她一下。这女人受尽了世人的白眼和冷潮热讽,每日还要强装笑颜伺候家中老小。柳莲的针线活做得好,只要婆媳三个坐下来燕儿就夸柳莲,说她人灵手巧心地慈善,不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燕儿说这话本想是宽宽柳莲的心,怕她有了事搁在心里憋出病来。其实这两个儿媳在她心中都一样,柳莲勤快肯干心地善良,谷氏能说会道处事圆滑,两个儿媳不是那种刁蛮泼辣得理不饶人的女人。天下哪个做了媳妇的不原让婆婆多夸几句,燕儿常夸柳莲,谷氏慢慢就有了意见。谷氏和柳莲矛盾的激化是因燕儿一句无足轻重的话而引起的。
那天婆媳三个趁着日头好,拆洗完被褥就坐在窑里缝起来。针线活自然是柳莲的事,她坐在炕上缝着被褥却忘了带把剪刀来。看到谷氏在炕边站着,柳莲随口说道:“嫂子,你去把剪刀拿来!”
碍着婆婆的面,谷氏满脸不高兴地出去了。待她拿着剪刀回来时,燕儿恰巧去了灶房。看到婆婆不在场,谷氏拉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老二家的,还没当家呢就想指派人了!”
谷氏说着把剪刀狠狠递了过来,柳莲伸手接时胳膊不小心撞到了刀尖上血沽沽地冒了出来。她没料到谷氏递剪刀时刀尖是朝着她的,一般人递刀子或剪刀类的器物处于礼节,刀尖总是朝着自个儿。谷氏显然是故意这样做的,柳莲也没往心里去,不料谷氏却幸灾乐祸地说了句:“活该!”
柳莲虽说温顺贤惠却也受不了这号窝囊气,她忍不住冲谷氏离去的背影回道:“你越来越像个泼妇了!”
谷氏走到窑门口突然回过头啐了柳莲满脸唾沫,柳莲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默默擦干净脸上的唾沫又重新缝起被子来。燕儿回到窑里看到柳莲的手臂上流着血,神色也不大对劲,心想可能是她没注意手臂撞到了剪刀上。待婆媳俩把被褥全部缝完,谷氏已做好了晚饭。柳莲推说着身子不舒服,连饭也没吃就回窑里躺下了。燕儿让谷氏给她冲碗鸡蛋汤端过去,谷氏坐着没动说窑里没鸡蛋了。燕儿只好给柳莲倒了盐水端了过去,她并不知晓两个儿媳已闹下了别扭。
这事过后没几天,启智就对谷氏做出了无礼之举。
柳莲从娘家回来,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明显感到家中的气氛有点不对。谷氏小声唱着从她面前款款走了过去,她看她时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一丝嘲弄和不屑。启智则勾着头坐在窗台下修理着箩筐,不时地抬起头看上谷氏一眼。晚上睡觉时柳莲忽然发现了启智肩膀上的牙印,那两排细小暗红的牙印像吐着猩红舌头的狗嘴一样扎眼,毫无疑问这是那个装得一本正经的女人留下的。柳莲叹了口气并没声张,过了几天她故意找来本《水浒传》看起来。谷氏看到柳莲在看书,绕有兴趣地问道:“老二家的看得啥书嘛,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