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瘌痢嗷嗷叫着指了指脖子下边的刀,意思是瘦猴把刀按在他脖子上他说不出话来。人活到这把年纪,大都是要财不要命。石头岂是轻易就能上当的主,一旦瘦猴把刀子拿开,老家伙准会大声喊人!石头狠狠瞪了周瘌痢一眼,冷笑着对瘦猴说:“***不老实,让他啃骨头!”
瘦猴从炕上摸过一只袜子塞进周瘌痢的嘴里,然后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绑在了椅子上。石头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默默猜想着周瘌痢把钱藏到了什么地方。正堂不大,连同周瘌痢的卧房加在一起才三间。客厅里放着几个柜子,石头鄱了翻没找到藏钱的地方,接着他又敲了敲厚实的墙壁也没看出什么破绽。石头冷笑着回到里间用脚跺了跺地上的方砖,命令几个兄弟挖起来。周瘌痢见状喉咙里发出咕咕地响声在椅子上挣扎起来,瘦猴从炕上拉过一条被子蒙在了他头上。土蝎子揭开几块方砖只往下挖了一尺多深,就挖出了一只黑色的大坛子。几个人把坛子抬出来倒出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银子多得在脚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进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他看得眼睛都花了。石头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包袱,把银子全包起来在周瘌痢的耳边晃动着说:“你的银子,老子先借去使两天!”周瘌痢捂在被子里看不见情况,急得“噢噢”直叫!石头坏笑着吹瞎油灯和进财他们走了出来。几个人来到村路上牵出隐藏的马匹,石头把手里的包袱扔给瘦猴说:“给炮头留出一份,剩下的按老规矩办!”
瘦猴把银子分成三堆,打发土蝎子给炮头娘送去一份。剩下的两份,他把其中一份扔给石头,说:“这是咱们的!”然后他拎着另一份银子对进财说:“走,陪我送银子去!”
石头对进财摆了一下头说:“我在村后头等你!”
进财跟着瘦猴向村中走去。每当遇到住着敞院塌窑的烂干户,瘦猴就从包袱里摸出一绽银子从人家的窗户上砸进去。当进财走到一户围着刺墙的院落门前时屋子里的灯恰好亮了起来,接着传出来一阵女人尿尿的刷刷声。瘦猴嘿嘿笑着从包袱里摸出一绽银子就向她的窗户砸去。屋里突然静了下来,就连尿尿的声音也中断了,接着一个半老女人惊叫着啜泣起来:“……老天爷噢……菩萨开眼显灵了……”屋里传出来了当哧当哧的磕头声。进财听到后不由得开心起来,连日来罩在他心头的不快也一扫而光。看来石头说得没错,干土匪也是个好营生哩!分完银子进财竟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感,这种感觉就像庄稼人在田间累了一晌午农活,美美地在树荫下睡了一个懒觉一样清爽。
回山寨的路上,瘦猴向进财吹着大话:“知道我为咋要学老鼠叫,第一个冲进屋里跳到炕上吗?”还没当进财想出问题的答案,瘦猴就急着兜出了谜底:“那是因为人老了睡觉轻,稍有个动静就会醒来!没准大掌柜拨门栓时,老家伙就醒了,要不他手里咋会抓着剪子!”
进财感到纳闷的是,石头为咋会知道周瘌痢藏钱的地方。一个人藏钱的地方是秘儿不宣的,一个外人如何知晓?进财问着石头:“老家伙藏钱的地方,你咋知道?”
“像他这么个小财东,银钱不外乎藏在四个地方!炕洞着、墙壁的夹缝里、柜子里、脚地里埋着!”石头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大笑着说:“财哥的钱怕是也跑不出这四个地方吧?”
进财不由得愣住了,他家的银钱就埋在窑后头的脚地里。燕儿爹以前放钱的地方是在炕洞着,赵耕顺是把钱藏在柜子里。原来家户们藏钱的地方,土匪全都知道!进财吃惊地问着石头:“你咋知道?”
石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他在进财的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说:“这一行干多了,自然就会摸出门道的!”
进财的马受了惊一下子跑出去了十几丈远,他只好勒住马等着石头。石头追上来说:“财哥,以后藏钱的地儿换一换,就是家里遭了贼也不怕!”
瘦猴紧追上来神秘兮兮地说:“真正的财东都把钱藏在地窖里。知道地窖有多大吗?跟咱们的忠义堂差不多!”
进财以为瘦猴胡乱吹牛,没理会他的话。只到一年后当进财带着兄弟们到外县打劫一家开钱庄的吴姓掌柜时才确信瘦猴不是在吹牛,那一刻他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富可敌国。当他看到跟猪崽差不多大小的银元宝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吴掌柜的整个地窖时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全中国的银子大概都跑到姓吴的一个人家里来了。他和二十多个兄弟往马车上搬了一夜,也只搬走了人家一小半的银子。银子多了就不再是银子了,进财带着兄弟们爬到没搬完的银子堆上美美拉了几泡屎,才拉着抢来的银子不无遗憾地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