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敢为准备参加童试考生员的那一年,良楷、启智、启勇全都在王秀才的学堂里念起了书。这三个娃娃全是进财的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然而脾性却是大相径庭。良楷在越虎夫妇的娇生惯养下变得蛮横霸道,这也难怪,这娃自小就没受过苦。村中只要有卖吃食的货郎担来,良楷看到好吃好玩的张口就要。越虎夫妇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了他。
村人劝着越虎“惯子不孝”不敢娇惯娃娃,燕儿也托人给他捎了话,无奈越虎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哪能听得进去。一般娃娃穿的缀满补丁的衣裳,这娃从来就没穿过。村中和良楷一般大的娃娃,下学后不是割牛草就是打柴。良楷一双手连根柴禾棒子都没碰过,更别说农忙时上地里给爹娘帮忙了。在越虎的娇惯下,良楷像个财东家的少爷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
几个娃娃当中,进财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良楷。这娃有一股“愣”劲,小小年纪就闯了不少大祸。去年中秋节前,进财准备把家里的猪卖掉,特地约了二豹来家里拉猪。二豹到家里来时抱着刚刚学走路的明娃,不方便把猪赶到肉铺子里,进财便帮着他把猪往肉铺子里赶。两个人赶着猪来到村路上恰巧看到,刘良楷在柿树下用石头砸枝头的软柿子吃。看到有人走过来,刘良楷手里拿着石头央求二豹,让他把枝头上的软柿子打下来。虽说刘良楷已成了人家的儿子,进财打心里还是把他当儿子对待。看到这娃馋得口水直流的可怜样子,进财把手里绑着猪后蹄的绳子交到二豹手里,准备帮他把柿子摘下来。良楷知道这个名叫进财的男人对他特别好,也听村人说起过他是他亲爹,可他心里却不认他是他亲爹。进财准备爬到柿树上给娃娃摘柿子,良楷却把手中的石头递给他让他砸。这棵柿树长得老高,进财也嫌爬起树来费劲况且二豹还在旁边等着他,他接过良楷递过来的石头向树上的软柿子砸去。进财和二豹谁也没料到,这是刘良楷想出来的日弄人的鬼把戏。在软柿子后面的枝杈中藏着一窝马蜂,马蜂窝比南瓜还大。村中的娃娃全都知晓这个马蜂窝,大人们却不知情。进财拿着石头向枝头上砸去,把软柿子砸下来的同时也把马蜂窝给砸了下来。成群的马蜂铺天盖地飞了过来,进财心知不妙却已来不及躲藏,几只马蜂飞到他脸上狠狠蛰了起来。这个当儿,刘良楷早嘿嘿笑着躲远了。最惨的是二豹父子俩,成群的马蜂在明娃头上飞舞着蛰得他哇哇直哭。二豹顾不得拍打脸上的马蜂,把身上的褂子脱下来驱赶着向儿子飞过来的马蜂。有几只马蜂落在了猪背上,蛰得猪“嗷、嗷”叫着挣脱绳子又跑回到了圈里。柿树下己乱成了一团,二豹和进财躲到哪马蜂飞到哪。越虎闻迅赶过来,点了把麦秸火才把马蜂熏跑。进财和二豹被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明娃头上被蛰了好几个包,痛得在爹怀里直哭。越虎急得又是赔理又是道歉,二豹看在良楷是个娃娃的份上这才没找他的麻烦。闯下大祸的刘良楷此时正躲在墙角偷着乐。事后进财才得知,这***和村里的娃娃们打赌,他能让大人把马蜂窝砸下来。要是赢了,每个娃娃要爬到树上给他摘两个软柿子吃。刘良楷的祸闯大了,他害得二豹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害得正个王姓人家都没能在中秋节如愿地吃上肉;害得进财又把猪喂送到年关才卖掉。好歹刘良楷是个不懂事的娃娃,这件事并没人往心里去。
通过这件不大不小的事,进财不得不惊叹刘良楷小小年纪就有淘气捣蛋的瞎点子。刘良楷虽说是个惹祸精又长在别人家里,进财依然无法割舍对他的感情。他自个儿心中清楚,这娃实实在在是他的种,是他的亲生儿子,只不过被越虎讹走了。进财对刘良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情,他总觉得是自个儿没本事亏欠了这个儿子。有时候他在村路上遇到刘良楷,瞅着四下里没人,他会揪住他的小毛盖说:“娃,叫爹!”
刘良楷说:“你放开我的头发,我就叫你爹!”
进财放开了娃娃,没想到小家伙后退几步小嘴一嘬“啪”地吐了他一身唾沫。随后他撒腿就跑,边跑边说:“你不是我爹,越虎才是我爹!”
进财擦着身上的唾沫气得大骂着他:“***狼羔子,我咋就喂不熟你!”
进财把刘良楷当儿子对待,就连敢为也把他当亲弟弟看,而刘良楷却不卖这家人的账。刘良楷进了学堂以后,敢为经常偷偷给他灌输着兄弟血脉同宗的意识,他摸着良楷的毛盖说:“楷娃,叫哥!我是你亲哥,我爹就是你亲爹!”
刘良楷嘴一撅瞪着眼睛说:“谁跟你一个爹,你爹是臭要饭的!”
***竟敢污蔑爹是要饭的,敢为气得伸着巴掌说:“你再敢这样说,小心我抽你!”
刘良楷扬着头像个无赖样地说:“你敢抽我,我就敢抽启勇!”说着他跑到启勇的书桌前,踢了启勇一脚。启勇正在写字,无故挨了刘良楷一脚委屈地哭起了鼻子。刘良楷得意地对张口结舌的敢为说:“这就是你吓唬我的下场!”
看着刘良楷土匪样蛮不讲理的样子,敢为气得大骂着他:“你个烈性!你娃娃是个烈性!”
刘良楷小小年纪就显出了性格中桀熬不驯的一面,这娃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怕是会走上歪路。娃在人家家里,进财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是无比着急。直到越虎把娃送进学堂,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