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嘴角抽了抽,表情万分辜,他当然没生过,但是他家娘子生过,有什么区别吗?而且,凭什么唯他是问?他又不是大夫……
眼着黑鹰不满情绪溢于言表,秋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笑道:“你还是忍忍吧,要是皇上一个怒了,弄不好就再把你赶去马房打扫马粪了。”
黑鹰嘴角抽搐的越发严重起来,就因为他和钟青叶开了个小玩笑,被齐墨听到了,他们这位伟大的、公私分明的皇帝居然让他这么个堂堂大将军去打扫马粪!!
想起那一日马房奴才异样的眼神,黑鹰就觉得,这绝对是他这一辈子的耻辱!
再一抬头,见齐墨急的赤红的眼睛,黑鹰想,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娘子的话吧……
紧闭的紫檀雕花大门一点声音也没有透出来,安静得让人心慌。齐墨几次都想直接闯进去弄个明白,只是他也不知道他忍耐的底线到底有多少。
“啊好痛!”下一秒,钟青叶的惨叫声犹如利剑一般冲上云霄,回荡在整个未央宫的上空,也如刀子一般刺进了齐墨的心底。
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屋内冲,五鹰一个见不好,慌忙伸手拉住他,特别留在外面盯着这些男人的嬷嬷也既然让内监挡在门口,说什么男人不得入产房,否则会带来不详什么的。
钟青叶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激烈,齐墨急的连眼珠子都红了,完全可以想象她是如何挣扎在床畔上的,齐墨心急如焚,奋力想要挣开拉扯住他的人,可是五鹰五个大男人,虽然个人力量不及他,但是五个人一起用力,齐墨怎么也挣脱不开。
屋内,钟青叶满头大汗的平坦在床上,肩膀以下都罩上了生产专用的红布罩料,双腿用力的撇开屈起,腹部一阵阵刀绞般的疼痛刺激的身体一下接一下的颤抖,双手牢牢的抓着头顶梁上悬挂下来的金色垂布,保养精细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臂往下滑。
接生的嬷嬷满头大汗的趴在床边,一声接一声的叫着用力,丫头们一盆盆端上热气袅袅的热水,太医准备好了预防万一的参药,给她灌下了苦的让人想吐的催产药,钟青叶厉声嘶吼着,几乎拼劲了她一生的力气。
惨叫声足足维持了半个小时,这对钟青叶和齐墨来说都是地狱般的酷刑,钟青叶已经完全叫不出来了,嗓子已经哑的不堪入耳,突然,腹部传来一阵猛烈剥离的痛苦,硬生生逼迫得她已经叫不出来的嗓子发出小兽一般的惨叫呜咽。
屋外的齐墨听得心神猛颤,钟青叶的声音一寸寸低落下来,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不知从哪听来的话“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齐墨被自己脑子里的话吓出了一声的冷汗,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挣脱了五鹰的拉扯,疾步冲到大门前,嬷嬷吓的不得了,忙招呼内监拦住他,嘴里不停说着不可以不可以,不祥不祥之类的。
齐墨死死咬牙,牙齿上都蔓延出了血丝,怒声吼道:“臭小子,你再敢折腾你娘,信不信你爹我就不要你了,免得这般吓人!”
他声音之凶狠毒辣,完全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正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声音刚落,只听到屋内钟青叶一声低沉的嘶吼,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破空而出,犹如阳光冲破重重乌云,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研紫和春儿忍不住尖叫,牢牢的握住对方的手,激动的热泪盈眶,夏儿和秋儿因为都生过孩子,早已经被叫进去帮忙,连五鹰等男子也忍不住狠狠的握了握拳头,脸上喜色浓厚。
生了……
齐墨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和青叶的孩子……出生了……
然而喜悦还没来得及保持多久,就听到屋内的嬷嬷尖叫一声,屋内顿时嘈杂一片,秋儿的尖叫声也随即传出来:“娘娘血崩了!娘娘血崩了!太医!太医!”
太医的声音紧接着怒吼着道:“快!止血散!快拿止血散,其余人赶快让开!”
青叶……!
齐墨整张脸一瞬间涨的发紫,好像形被什么人遏制住的脖颈法呼吸一样,足足愣了三秒,突然发疯一般开眼前的人,声如钝剑一般,带着极地的恐惧和失措,回响在未央宫的上空。
“青叶!”
他一脚踢开房门,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五鹰等男子不敢入内,齐颜、研紫和春儿可不顾上这么多,慌慌张张的跟着跑进去。
屋内满是粘稠的血腥气,热气袅袅聚在屋内,将眼前的一切都掩的朦朦胧胧,各种人员来往交织,钟青叶犹如一只破碎的白布娃娃,整个人力的躺在床上,双手已经从垂落的黄布上掉下来,了生机的垂在两边。
她的额头上全是很水,黑发粘稠成了一团,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着,眼睛却一点点闭合了。
“糟了!娘娘力气不足了,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快!快上参片!让娘娘含在口里!快啊!”太医急疯了声音听上去有些隐隐的扭曲,齐墨冲进去一把开他,箭步走到钟青叶面前,牢牢握住她因为失血而冰凉的手。
“皇上?!皇上你怎么进来了?!男子是不能进产房的!……”嬷嬷在一边焦急的手足措,两只手上全是鲜血。
齐墨充耳不闻,牢牢的握着钟青叶的手,眉头几乎皱成一团,声音确实极度轻软的,带着强烈的安抚气息。
“青叶,我来了!你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秋儿匆匆上前,将两粒参片塞进钟青叶的口里,又狠狠一掐她的人,大声道:“娘娘,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你不能放弃啊!”
齐墨也一声接一声的道:“青叶,不许你放弃!你不可以放弃!我们的孩子没没出生!你听到了没有!用力!再给我用力啊!……”
也不知道是参片起到了效果,还是钟青叶听到了齐墨的声音,只是一瞬间,她原本松垮垮的手猛地攥紧了齐墨的手,眉头用力的蹙紧,牙关死咬,太医怕她咬穿自己的下唇,急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厚布卷让她咬在口里。
这是,另一名接生婆惊喜的叫:“血止住了!血止住了!”
太医一听,急忙道:“快!再上催产药,要一口气生下来!”
夏儿立刻端着药匆忙走上来,瘸了的脚这个时候也显得灵活万分,顾不上和齐墨说话,拔掉钟青叶口的布卷便将药强行给她灌下去。
钟青叶被灌的脸色煞白,气息紊乱的一塌糊涂,眉心几乎都要拧出水来,齐墨的心疼如锥,钟青叶素来不爱喝药,如今却……
催产药的药效极烈,不一会儿,钟青叶便恢复了那种强烈的阵痛,因为齐墨怎么也不肯出去,奈之下,只好由他握着钟青叶的手,放下床上的帷幕,一里一外的僵持着。
如此近距离,齐墨越发清楚钟青叶的痛苦,牢牢握住他的手,指甲断裂的地方血肉模糊,一声声压抑的呻,手臂上时而粗壮的青筋,汇合成一道紧绷的弦,稍不注意便要崩断了。
齐墨也不知道那一段时间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仿佛想过很多东西,又仿佛什么也没想过,只是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声的向她承诺着什么。
终于,在千呼万唤,一声清脆的啼哭乍起,嬷嬷抱出满身是血的婴儿,惊喜的热泪盈眶:“生了!生了!是一对龙凤胎!龙凤呈祥!”
同一时刻,紧紧攥住齐墨手掌的钟青叶的手,软软的松弛下去。齐墨吓得魂不附体,根本不去那刚刚出生的一对婴儿,也顾忌不上那么多,一下子掀开厚重的帷幕惊叫道:“青叶!”
钟青叶喘着粗气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见是齐墨,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口的布卷掉下来,声音沙哑细弱的几乎听不到。“齐…墨………孩子…”
齐墨充耳不闻,脸上完全没有初为人父的骄傲,心疼的擦拭她脸上的汗水,温柔道:“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痛了,只是……我好想睡……”钟青叶话音未落,便明显见齐墨瞳孔顿缩,脸色也白了,心下顿时就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急忙改口道:“……我不睡了,不睡了……”
“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有一点不舒服都要说出来,我一直陪着你,乖……快睡吧。”齐墨心疼的着她脸上满布的疲倦,伸手抚开她凌乱的发丝,声音柔和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钟青叶的眼眸便已经合上,沉沉的昏睡过去,从未见过她如此疲倦的模样,初次产子,又是双生儿,真是难为她了。
齐墨的目光温柔而缱,柔柔的罩在她身上,俯下身子,轻轻在她满是汗水的额间一吻,缓声道:“睡吧,我一直在这陪你。”
秋儿和夏儿端着给钟青叶擦身的热水站在他身后,见状不免有些于心不忍,夏儿伸手擦了擦红润的眼睛,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刚刚生产完,气血消耗太大,身体虚弱的很,奴婢当初生完孩子也很想睡觉呢,等娘娘醒来便不会再有事了,您不要担心。”
齐墨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扭头瞧见她们手的热水和毛巾,便取过来亲手给钟青叶擦拭身子,好让她能睡的舒服点,又安排了宫女将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干净,点上有助眠的安神香,稍稍掩盖了屋内刺鼻的血腥味,确定一切都好后,才带着宫女从屋内退出来,留给钟青叶安静的睡眠空间。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要去那一对龙凤胎,此时孩子已经由有经验的嬷嬷洗干净了满身的血迹,用云罗绯红软布包裹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手,安抚着休息。
齐墨走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娘肚子里闹够了,这会子也累了。外殿人员众多,五鹰、几个女子、钟浩宇、齐玉等全在,全簇拥在两个婴儿面前,到是兴致勃勃,不时还嘟囔几句,声音也放的很轻,好像生怕打扰了孩子的休息。
“哟皇上来了,快小皇子和小公主吧。”黑鹰笑哈哈的打趣道。“免得人说皇上只顾着生产完的爱妃,连自己的孩子也顾不上了。”
齐墨心情好,根本懒得和他计较,借着嬷嬷的手仔细一,两个孩子都眉清目秀,儿子的容貌偏向钟青叶,那紧闭的小嘴和虽小却已经透出清秀的下巴,活生生就是钟青叶的模样。反倒是女儿像他,鼻挺肤嫩,软绵绵的裹在软布,粉粉嫩嫩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直到这个时候,齐墨才有了几分初为人父的喜悦,着那两个小小的孩子,心里的满足几乎要溢出来了。
这一辈子,他纵然失去过很多东西,纵然在童年得不到想要的疼爱,可是上天公平,给了他一个钟青叶,而现在,又给了他一对如此可爱的儿女。
齐墨想,所谓幸福,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