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个蕙嫔小主主动投靠娘娘,娘娘为何不答应照顾她?”回宫的路上落英不解道。
我无言,自知不能告诉落英有关蕙嫔的出身之事。这毕竟关系两代三朝,利害非常,落英实在不便知晓。哪怕是我,心底到底也还是惧怕蕙嫔的出身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的人,在她落魄时稍稍施以援手,便足够让她感恩戴德。而我又何须画蛇添足,一定要同她结盟。
再者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昨日生产,濒死之时信不过敏妃,信不过温妃,肯将孩子托付给我,我便知道她今后为了给孩子留一条后路,也不会伤害我的。
想到这里我暗自心惊,日头底下我的影子影影绰绰,恍惚中昭示着我如今的忖度和机心。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想的这样深沉了。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却施以零碎的关照让她信我依靠我。甚至昨日舍母保子的决定,也是我亲口下的。虽然出于人道,我并不忍心,但是夜深人静,我细细审视我的内心时,我发现在不忍心的背后,总也掺合着些许的忍心和快意。因为这个女人,曾经得到萧琰独一无二的照拂疼惜。
何其凉薄,何其残忍,又何其自私。记起蕙嫔用“良心”二字比喻我,嘴边不觉嘲讽一笑,却不知到底是嘲笑我自己,还是嘲笑蕙嫔认人不清。
晚间阖宫夜宴,皇室王孙贵族公子聚于一堂。觥筹交错,交杯换盏,歌舞升平,尽是一派祥和富贵景象。
与仲秋不同,这一次我同萧琰是真的同心同德。他微微冲我一笑,低声道:“这几日朕总是忙着前朝的事,有几分冷落你了,等下夜宴结束,朕去未央宫好好陪陪你。”
我微微一笑,道:“皇上说什么呢,前朝事多,臣妾自会多多体谅,皇上不用太顾忌臣妾。”
萧琰微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道:“蕙嫔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你终于不用整日费心了。不过母后的病越发重了,虽然她不想众人都是陪她,但是朕无暇分*身,只要你有空就多去看看母后吧。”
我点点头:“是臣妾疏忽了,以后臣妾一定多多去陪陪母后。”
萧琰状似放下心,却又忽然皱起眉头,道:“不过说也奇怪,母后年纪并不大,平日里身体也很康健,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我安抚道:“天气毕竟冷了,母后身体再康健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因时气而感也是常有的事。”
萧琰望了望席间我母亲的身影,笑道:“可是瞧着定国夫人身体倒真是蛮硬朗的,这个年岁不但无妨,反而还有了身孕。”
我心头骤然一跳,仔细想想,仿佛太寿宫传出太后有疾的日子,刚巧是母亲发觉有孕那前后。
而那段时间,只是九月份,天气也实在不算冷,太后因气而感,仿佛也说不过去。
宫中宴饮之时,我须要时时注意席间,也便来不及想那么多。远远看着母亲,数月的身孕已经让她显怀。但作为定国公的正室夫人,当年江南窦府的嫡出大小姐,母亲哪怕怀有身孕,却依然是得体大方的。
父亲殷勤而周至的照顾,让母亲愉悦不已。她偶尔低头温柔一笑,左手轻柔地抚摸着隆起小腹,恍若那里真的生长着一个生命。
我细不可闻轻叹一声,心头却浮上一丝不解。三个多月了,母亲为何还不借故“小产”。再拖下去,万一被人察觉她没有身孕可怎生是好?
正月里大雪纷飞,朝堂之事仿佛也渐渐平息下来,至少萧琰不再整日闷在清阳宫。
那日他歪在未央宫的软榻上,同我闲闲说着北疆勾族。我这才知道,原来大齐周边附属的小国和部落,每到年根都会派使臣来朝朝拜天子,并奉上大量牛羊特产做为朝贡。而我朝也向来会赏赐他们很多金银珠宝或是绸缎布匹。今年因为勾族暗有动作,萧琰接受朝中右相仇劲辉的建议,赏赐了勾族大量财物,比之往年多出一倍不止,以此作为笼络。
我听到后曾闲闲说道:“朝廷自然以安抚为先,可是既然已知勾族不善,来日如果真的同我朝开战,那些财物岂不反而助了贼人一臂之力。”
萧琰思忖片刻后缓缓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右相坚信勾族不过是为了财物。只要朝廷给足他们物资,助他们过冬,他们必然轻易不肯再发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