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洞庭湖以南直抵洪州,其路途像一条直线一般,自然用时不多。
刘涣没有去叨扰别人、没有去探望和打搅辛弃疾,他迎着满面春风,游历了庐山、龙虎山、三清山,赣江,还有滕王阁。
来来回回辗转之间,仿佛世外闲人,孤云野鹤,沉沁在自己的杏花春雨江南之中……
刘珙与他常伴而行,但觉得这个时常冷冰冰的知州大人,已然不再陌生,其情趣之高洁,才学诗文之斐然,着实让人惊叹。
刘涣笑道:“共父,你看这赣水南来北往,过江州,经鄱阳,之后注入大江,东逝而去,归于大海,好生壮阔,好生伤感。”
刘珙闻言皱眉道:“既是壮阔,哪里来的伤感?”
刘涣道:“哎……大浪淘沙,多少英雄好汉随波逝去,千古帝王,良臣名将,高贤雅士,都是经不起这岁月长河的冲刷。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岂不是让人感怀么?”
刘珙这才恍然,原来他尽是这般情怀,望赣水北去,而想及生命与岁月,时人都赞他刘涣性情中人,当真不假。
想及于此,刘珙8∈,也是长叹一声,道:“哎……大人何须感怀,人生于世,本来就是光阴短处的,哪个又能长生不老?遥想当年始皇嬴政,为求长生不老,荒废政绩,劳民伤财,到头来还不是两手空空。”
刘涣道:“是呀,共父且看这滕王阁。当年写成‘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那位高才,除了诗文立世。还不是烟消云散了。”
刘珙叹道:“王勃确实是才华了得,可惜英年早逝,真是苍天不公,妒忌世间大才啊。对了大人,你何时年满二十?”
刘涣被这突兀一问,一时间有些头疼,胡乱答道:“十月初一吧。共父何有此问?”
刘珙道:“男子二十冠字呢,大人忘记了么?”
刘涣恍惚道:“哦,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这厢感激共父提醒,只是小子飘零得很,有个名头已算不错了,至于冠字一说。兴不兴都无关紧要。”
刘珙笑道:“嘿。大人此言真是轻狂得很了,世人存活于世,哪个不是有名有字有姓?再者,你刘大人名满天下,才高八斗,没个字可是不行的哟。”
刘涣不想与他啰嗦,点头称是,转移了话题……
刘珙忽而问道:“大人。我等离开潭州以来,一直都在游山玩水。寄情山林,畅饮开怀,可无甚么正事。实不相瞒,这清闲下来,老朽还真不习惯。”
刘涣道:“共父莫急,我等缓缓而行,朝信州而去。我早计算好了时间,在五月底,我等必到信州。”
刘珙很是不解,问道:“大人为何非去信州不可?”
刘涣笑道:“共父,你可识得史浩、陆九渊、朱熹、吕祖谦、赵汝愚等人?”
刘珙闻言一听,急道:“那史浩史相公与赵汝愚赵大人都是当时高贤,乃朝廷重臣,我曾有缘得见,可惜并未深交。至于你所讲的吕祖谦其人,传言其治学严谨,已然自成一派,老朽好不钦佩的。朱熹与陆九渊二人,更是近日来风口浪尖上的大儒大家,我也是好不仰慕的,可惜一直无缘相汇。”
刘涣道:“共父好不谦逊,你尽说朱陆两人乃大儒大家,看来心中真是很想结识此二人的。实不相瞒,涣今朝带得共父出潭州,就是要去会会这些个人的。若不出所料,这几人必定在六月初汇集于信州鹅湖山,到时道统相论,学识相驳,谈古论今,自然百花齐放,惊诧世间……”
刘珙闻言一个惊讶,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几人会在六月间汇聚鹅湖山的?莫不成你与他们书信往来?”
刘涣笑道:“那倒不是,额……此话也不必多说,反正到时一定合了共父之情趣。”
刘珙见他讲不清楚,也不必纠葛,只是听说有群贤毕至,那鹅湖山是非去不可的,他便催促刘涣,加快行程。
刘涣却只是笑说,“去得早不如去得巧,有些缘分,是需要创造的”……
话表两头,各开一枝。
淳熙二年,象山先生陆九渊三十七岁了,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在论述关于“宇宙即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的道理,准备得很充分,因为他答应了吕祖谦,要在鹅湖山等朱熹到来……
一晃眼,刘涣几人也马不停蹄,直逼鹅湖山而去。鹅湖书院的史浩和满堂学子见状,好不欣喜,自然寒暄许久,问长问短。刘涣也是不厌其烦,一一给予答复,并传道授业,列无虚席。
刘珙得见史相公,心中也难免激动,这是官场上的大佬,他能结识,都是福分。
史浩道:“刘知州,却不知你星夜赶来,是为何事?”
刘涣道:“前辈,小子却闻吕祖谦邀约了朱熹和陆九渊在这鹅湖山长论呢,不知还能否赶得上?”
史浩闻言一惊,皱眉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刘涣笑道:“这个前辈便不必多问了罢,你只告诉我此事是真是假?”
史浩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象山先生任永平知县以来,一有空闲,必来鹅湖书院讲学,但近日却极少见他身影,我曾差人去问,小厮只说他近日以来挑灯夜读,奋笔疾书。子静传话说朱仲晦天大的才学,能和他相论,乃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准备一番,难免见笑方家。再者论,他既然做了永平知县,便是为主,有朋至远方来,他主人家也得做好相迎的事宜呢。”
刘涣道:“哦,那看来我是赶得正巧的。”
史浩道:“恩。刘知州有所不知,他二人相约在六月初八日相论,今日才初一呢。据说朱熹其人已然来到信州。正和吕祖谦拜访赵汝愚赵大人,携贤才而游历鄱阳湖畔,他朱仲晦倒是显得自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