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如今必然焦头烂额,而如今也早下了朝,不知是如何光景。
匆匆然见到阿政时,蒙将军的两个儿子:蒙恬和蒙毅,悲恸的跪在地上,伤心欲绝模样。堂内一片肃穆,阿政和吕不韦的面上满满刻着沉重。
我屏气问了安之后,得了允许,方噤声踱步到阿政身侧。我在他身后悄悄握住他的手,我知他定然能好生处理的,但此刻,他应该是慌乱的,我只需让他觉着安心些,就好。
此前,蒙将军攻打魏国,平定了酸枣、燕邑、虚邑、长平、雍丘、山阳城,全部攻下不说,夺取了二十个城邑。如此悍然战绩,实乃我大秦不可多得的猛将,可如今却战死沙场,于大秦而言,损失之重,可想而知。
这且不算,阿政在位不过六年,早先是王龁将军仙去,如今又是蒙骜将军逝世,老一辈的将才如今只剩下麃公,新一辈将才也未能斩现,大秦如今莫说是再去外开拓疆土,国内如何安稳都是难说。
阿政示意我在一旁坐着就好,我默默去了旁边,替他研墨。
“大王,家父战死沙场,实乃家父一身戎马至高殊荣。虽如今家父尸身被敌军掳去,用以要挟我秦国用军资和财宝来交换,此为奇耻大辱!还望大王允我上战场,继家父遗愿,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以慰家父在天之灵!”说话的男子生得虎背熊腰,络腮髯须如草般蓬松,眉却不怒而自倒竖,生就一番庄严战将模样。
可,杀戾之气颇重。
此子乃蒙骜将军之长子蒙恬,看模样也是个将才,不似他那弟弟,光瞧着模样便比他文弱了许多。蒙恬是个书生气颇浓的男子,如今听得哥哥这么说,只福身给阿政又行了一礼,才接着道,“微臣不如哥哥那般大义,到底身为人子,微臣只愿能让家父得以保留全尸,安眠于九泉之下。”
蒙毅语毕,蒙恬却是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显然是觉得弟弟此然太失分寸。
阿政面色沉重着,却始终没有任何话语,我知道他为难,二人言语各有各的观点,可到底,都不是万全之策。
见阿政似乎不曾有动摇之色,蒙毅也有些急了,急匆匆的跪着向前三步,抱拳痛呼道,“大王,家父好歹为大秦戎马一生,立下战功更是无数,而为大秦亦洒下不知多少热血。到底是大秦战将,为大秦操劳一生,如若不能让家父遗体得以安然回到大秦,如此,只怕将来大秦的将士们……会寒心呐!”
是了,为国戎马一生,若因此为国捐躯而不得安葬,军心怕会因此被冻结不知多少罢?蒙毅之语,虽是有失礼节了,可他到底也是站在为人子该尽孝的角度。逝者不复,生者未能在逝者生前尽孝,死后若连遗体都不能好好护周全了,又谈何而来的孝呢?更不配为人子了。
只闻阿政叹息一声,语调颇为沉重,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将蒙毅和蒙恬双双扶起,负手而立。
“孤听闻,屠夫宰牛时,亦要蒙住牛的眼。只因牛辛勤为人一生,至老死之年却也不得人的好生对待,反要剜其骨割其肉而啖之,便觉悲从中来,眼中再难包住泪水。宰牛的,也因见着这悲恸景象,也会心软而不愿动手。”阿政语调颇为肃穆,“孤不是那屠夫,而蒙将军亦不会是那待宰的老黄牛。大秦是个有情义的国,更会有大国该有的风范,怎能放任将才遗体就此流落敌国手中,遭受侮辱呢?”
闻言,蒙毅再忍不住,几近又要跪下。蒙恬却是低着头给阿政抱拳,眼中亦有伤痛之色,想来他说出那般话,并非他无情。他只是,怕阿政为难罢?
我倒对蒙恬这汉子颇为刮目了,虽长得粗糙,可如今开来,却也是个极重情义又深谙隐忍的大丈夫,想来,将来在大秦的作为,不会弱于他父亲蒙骜将军。
阿政上前,大袖一挥,却将二人拥入怀中,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二人的肩,“爱卿,节哀!”
我叹息着,吕不韦负手在旁边一直沉默未出声,见着阿政安慰蒙恬兄弟二人时,他方幽幽问道,“龙城将领要求大秦必然派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前去交易,大王觉得,该派何人合适?”
说着,吕不韦的眼光却是不自觉瞟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