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端着茶盏,听得怔怔的一阵发愣,直至百灵弹罢后片刻,他方悠悠的回过神来。
“大王可是在想谁?夫人,还是阿房姑娘?”百灵试探性的问道。
几乎是未经思索的,嬴政的口里便蹦出两个字来,“青凰……”
闻言,百灵笑了笑,她知道,她今日是没有白来的。她顺势问道,“恕婢冒昧一问,大王可曾真心爱我家夫人?”
嬴政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有些痛苦模样,“孤不知,孤若看得清自己的心,孤便不会害青凰离了咸阳宫了。孤只知道,那日祖母将青凰带走时,孤好害怕,怕她就此恨孤,自此再不回来孤身边……”
“那就是爱咯?”百灵试探性的问道。
可嬴政并未作出正面回答,他只沉闷着闷了口茶。
百灵有些失望,甚至不知自己回去该如何交差了。却不想,她正失望时,嬴政却幽幽的开了口,“孤有许多话想同青凰亲口说,可她却一直对孤避而不见,即便是孤日日去华阳宫,她也不愿见孤。孤……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罢?”说着,嬴政黑亮的眸子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忧愁瞥了百灵一眼,“百灵,你是她身边的人,你告诉孤,孤该怎么做她才会愿听孤同她说话?”
“不若大王将想说的写出来,婢帮大王带给夫人,何如?”百灵问道。
嬴政点点头,道好,随即将贴身的一小帕铺开来,百灵研了墨,她仔细的盯着嬴政的笔尖,见他犹豫踯躅了许久,方悠悠的写下《山有扶苏》,百灵有些不解,却见嬴政复又在其下标注了一行小字:哀朕之错兮,扶苏悯之兮?娥眉弃吾不顾兮,好逑无双焉寻兮?
百灵了然:大王是在悔过,求夫人原谅呢,言夫人是个好妻子,求她不要放弃了他这不称职的丈夫。
嬴政将东西交给百灵,百灵小心的揣入怀中的暗袋里,嬴政言想再听百灵弹一曲,百灵欢喜着又抚琴一曲。这厢,却是不同于上一首的调。这厢,虽依旧是浅浅悲伤的调,好歹到曲尾时,多了些轻快愉悦之音。
“你怎的两次弹的不同?”嬴政有些许不解。
百灵笑道,“音由心发,沁入人心,百灵从来都是随性而弹的,故而调不曾重。”
嬴政笑了笑,只道,“有你这般好琴艺,宫中琴师,怕也未能有几个及得上你。”说罢,嬴政起身,只道,“孤有些倦了,难得休息得如此早。”
百灵答应着,放下琴来,红着脸替嬴政更衣。
那夜,偏殿的小床接替那琴音又唱了一曲,百灵累得很,很快便沉沉的眯了过去,半睡半醒间,似听见嬴政低沉的嗓音酸涩哽咽的唤了两声,“青凰,青凰呐……”
她再听不分明,沉入梦乡。至次日晨起,嬴政已上朝去,百灵摸了摸冰凉的枕侧,夜半那两声幽怨的“青凰”却在她耳畔回旋。
她的心微微颤了一回:不知,她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应该是该笑的罢?她不再多想,快些收拾了自己一番,攥紧了怀中那方丝帕,匆匆回华阳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