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看着,低低笑了声,只道,“孩子便是一汪清水,你往里面洒些什么,她便能成什么模样。她先前是皮了些坏了些,如今到底也在慢慢学好了。”
我默了默,没有回答精卫。
不多时,寒鸦姑姑来唤我,我便随寒鸦姑姑一道去阁楼了。放着孩子给画眉和精卫照看,我也无需太过操心。
这是我第二回来阁楼,祖母依旧还是从前模样,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庄严威压,对我却总亲切的笑着。我站在门口望着祖母的背影发了好半天呆,方敢轻轻唤道,“祖母。”
祖母悠悠回转过身,看着我浅浅一笑,眼角皱纹难掩,“青凰吾儿,且进来。”
她还是站在安国君的画像前,颇为眷恋神态。用情至深,说的是我,更说的是祖母。
我蜷卷到她身边坐着,祖母执着我的手,问道,“青凰,你怪政儿吗?你可有失望?”
“怎么能不失望呢?”我叹息着,已不再流泪,“可我却没有半分怪他的意思的。我心心念念的都是盼望他好,所做一切甚至包括有些瞒着他的,都只为让他安心。可他,到底是不信我的,因着我身上担负了未来的芈氏一脉,故而他对我也才更多几分青睐罢?我都糊涂了,他对我,可曾有过真心?”
祖母亦不禁连叹了三声气,“祖母知道了,你是祖母的乖孙女,他亦是祖母的乖孙儿。只是,他自幼便生活得比你更艰苦些,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亦比你想象的复杂,故而更不易相信人。赵阿房此女,哀家不是不知晓,她在政儿最艰难的时候救过政儿,政儿待她不同些是正常的。可到底,他和你一样,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如此年岁,说不定连真正的感情都不甚明了,更何况情爱。”
我趴在祖母怀里,低声应着。
“祖母只盼,经过此事,你和政儿再不该生隔阂了才是。”祖母道。
我依旧低低的应着,默声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青凰对阿政永不会有二心,更不会起不安分的心,祖母自幼便看着青凰长大,知晓青凰心思,祖母且放心才好。”
闻言,祖母苦涩的笑着,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好青凰,我的好孙女。政儿那个蒙了眼的,再不开眼,祖母便替你教训他去。”
我不再多想和阿政的一切,至少我现在对阿政,失望太大是真。只愿时间久了,消散些苦楚,我能安心再回他身边罢!
自我回华阳宫第二日起,阿政每日傍晚都要来华阳宫。每每来了,我只让精卫推说,“大王政务繁忙,还是安心回朝堂去才是,莫在华阳宫耽搁久了。”
他也不走,来了便待上半个时辰,有时只是静静的坐在华阳宫阆苑里发呆,有时会去看看元曼和扶苏。而我,只是躲得远远的,看着他发呆,看着他逗孩子的模样。
他消瘦了些,眉宇依旧深深拧着,忧愁不散模样。可眉宇间的英气,却愈发增长了。
半月有余,晚霞初上,他便来了。他今日来得有些早,我刚好披了羽氅带了斗笠窝在小亭里垂钓,精卫来告知我大王来了。我放了钓竿,悠悠的绕到了我闺房的侧面,猫在墙后偷偷觊着他。
他坐在我房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捏着一片新叶,悠悠然的瞪着蓝天。
因他今日到得有些早,画眉还未消停的在练剑,簌簌的剑刃破空声在华阳宫内挥洒着,好不英气。我想起嬴元曼眉宇的模样,这孩子,不晓得将来长大了是否会和画眉一样的心性呢。若真如此也好,比她母亲少些娇柔,多些飒爽。
精卫低声叹了口气,“夫人还是不愿见大王?”
我不回答,精卫复又叹了口气,遂绕着后门入了房,方从里头出来,只无奈对阿政道,“大王还是早些回去罢,朝政要紧,夫人还是不愿见大王,等夫人想通了,自会回青鸾宫的。”
他也不答精卫的话,眼神怔怔将目光从叶子上移到了天空,又移到了正在练剑的画眉身上。
他陡然站起,从架子上取下一柄青铜剑,大吼一声便朝着画眉的方向冲了过去。
画眉有一刹的措手不及,随即反应过来,不再练招式,而是与阿政刀剑相向起来。只,阿政的剑法也太过凌厉了些,招招往致命之处,画眉眼见屡屡见险,败落下风,终被阿政挑落了剑刃。
阿政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阴沉着嗓音道,“再来!”
画眉自是不甘示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但闻阿政道,“你且放开手脚来,即算伤了孤,孤且不怪你!”
得此,画眉抓过剑柄,再不退让,与阿政厮杀纠缠在一起。
我看着画眉和他打斗的模样,她勃勃英姿,愈见姣好的身段,虽还是打打杀杀的喊着,却似愈发有了几分女儿柔媚姿态了。
“夫人要避着大王到几时呢?”赵胥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响起,惊得我差点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