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招宝山下黄叶纷飞,哀草侵道,一片深秋景象,而山旁的那条小溪水却是清澈无比,周边零星点缀着少许常绿树木,溪边石头上满是绿色的青苔,反而是呈现出一片春意还未离去!山下的茅草屋内传出阵阵的读书声,山下美境烘托着读书声,仿佛真到了人间仙境,那阵阵的读书声也好似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让人不敢大声喧哗。
今日是杨嘉道句章学习的第一天,杨嘉前世本就很长一段时间在学堂里度过,这次转世重生再入学堂学习,心中自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熟悉感夹杂在其中,所以早早的来到了山下学堂,静等杜夷来授课。
杜夷不久便来到草堂。开始用节奏抑扬顿挫,音色浑厚重浊的洛阳话,讲解《春秋》注释,这洛阳古音完全跟后世的普通话是两码事!反而跟闽南话,客赣话有点相似!杨嘉前世本是南方人,学起这洛阳话反而是朗朗上口,事半功倍。只是杜夷讲的神采纷扬令人拍案叫绝,可这学堂的座位排布却十分别扭!细想之后对这个现象也是十分理解,士族子弟不愿意自降身份跟庶族寒门坐在一起,于是二十几个士族子弟坐在南边的草堂中,庶族寒门则人数比较多四十几人全都坐在北边的草堂中,杜夷只能在沟通两间草堂的廊亭上讲授!士族所坐的草堂里又是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拨人,这两拨人自然是南方士族和北方士族,反观庶族这边就没有南北之分了!只是很多时候望向对面士族学堂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士族子弟人人皆绫罗绸缎,穿着华丽的衣服,大多数人身材消瘦,好似一阵大风就能吹走他们,且面色细白,像极了后世的瘾君子们!细细望去就会发现原来是擦了粉!这放在后世那可是爆炸新闻,人人围而观之,在东晋却是无人问津。东晋世人喜欢男子阴柔之美,身材消瘦,脸上擦粉,穿绣花衣服那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
前些年间以貌美而名扬天下的卫阶就是因为羸弱,被人‘看杀’!卫阶乃是中朝司空卫瓘的孙子,卫阶五岁时就被卫瓘夸赞:“此儿有异于众,但吾老矣,不见其成长耳!”总角时乘羊车入市,见着惊为玉人,观之者为之倾倒!永嘉年间有事求于建康,于是来建康办事。建康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潮,卫阶本来就体弱,观者还不停地朝卫阶投掷水果,鲜花表达爱意!卫阶劳疾更重,回到住处便卧床不起,不久便病逝!堂堂七尺男儿竟被‘看杀’可想而知晋人为了追求阴柔之美到了什么地步!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夫子清了清喉咙道:“好了《春秋》注释就讲到这里吧!你们自己好生学习理解,中午教你们洛阳官话,记得不要迟到!”说完就离开廊亭。不论千年之后还是千年之后,学堂之中的情况总是大径相同,夫子一走学堂里边立刻活跃了起来,学子们纷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声谈论着有趣的话题,杨嘉看着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学子们,笑了笑自己可没有太多时间挥霍,便低头继续注释。杨嘉在庶族之中属于家境贫寒的一类,他自己不去往人堆里凑,那自然没有人愿意跟一个衣着寒酸的寡言少年坐在一起。众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唯独杨嘉鹤立鸡群的一人坐在那看书。好多人不断地扫两眼杨嘉心中鄙视道:“土包子,就你这幅寒酸样不去结交他人,还想着他人跑到你身边!?”杨嘉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学堂的异样,依旧形影单只的看着书,早已经历生死之难!岂会会因孤立所惧怕!
早上学习诸家经籍,中午学习洛阳官话,晚上听夫子讲解书画陶冶情操。早上到中午的闲暇时间还可以去招宝山上锻炼身体,杨嘉这些日子来好不快活,不足之处就是小灵不在身边少了许多乐趣。
这日杨嘉刚刚大汗淋淋的从山上下来,却看见一个擦粉的消瘦青年,急匆匆的在山下来来回回的走动,那青年面色潮红,颈脖之上不断地有汗流出来,因大量走动,不断地微微喘气,但脸上却显出飘飘欲仙的满足感,好是令人费解!
杨嘉自第一天就看见过这种情况,初次见如此怪异的行为,大为吃惊,不过日子久了也明白这些怪异的年轻人在干吗!
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些‘高贵’有钱的士族子弟,喜欢服食‘寒食散’!这‘寒食散’由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注1】等药物组成!这‘寒食散’药性燥热绘烈,服食后会让人全身发热,并且有点像后世的大麻等毒品,在精神上会产生短暂的迷惑,飘飘欲仙的感觉,但实际上这‘寒食散’却是一种不亚于大麻的慢性(河蟹)毒药!因为这药配方特别贵,所以大多在士族,富贵人家流传,像杨嘉这种平民子弟自然很难见到‘寒食散’!
相传这‘寒食散’第一次出现并且广为流传是由魏人何晏开此之风!何晏当时在魏国担任吏部尚书,且乃是曹操的义子,也是清谈圈中的实力领袖,影响力很是宽广!但何晏此人耽声好色,服了‘寒食散’后到处对人说顿觉神明开朗,体力增强,房事时间也是延长很久!何晏影响力有多广,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他的带领下,‘寒食散’广为流传!人人以服‘寒食散’为荣。
但是何晏只说好处,不说坏处!‘寒食散’的几味主药全是阳性药,这要是人体服下没有相应的措施散热可不行的!所以服了‘寒食散’后,必须吃冷食,喝温酒,而且用冷水洗澡,来回走动散步来散热,是身体里边的热量散发出去!如若不用这些方法来散热,稍微一个处理不当,那便会发病,身体剧烈疼痛,行动不便,重者致死!西晋针灸大师皇甫谧本来身体就得伤寒病,后来因为误食‘寒食散’稍不注意导致散热不当,瘫痪在床,身体剧烈疼痛,在写自传录的时候说道‘受不了这种折磨,曾一度想要自杀!’可是世人只能看到表面的,却看不到祸害之处,‘寒食散’到东晋的时候反而是越来越火,幸运的是配置‘寒食散’的主药昂贵,所以只流传于士族,富贵人家当中,并不像后世清朝的鸦(河蟹)片那样下至平民上至朝廷大臣都抽鸦(河蟹)片,成为乱国之害!
很多不明就里的人往往认为魏晋时期的名士大夫宽衣长袖,穿着很是飘逸。很是羡慕这种神仙中人的打扮!后世的孟昶还未发达之时,家住在京口,曾今看到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下着小雪,孟昶在篱笆后边偷看,很是羡慕叹道:“此真神仙中人!”鹤氅裘就是用鸟羽绒絮称的外套,特点是宽大,柔绵。其实孟昶错了,王恭这些名士穿轻裘,缓带,宽衣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这些人长期使用‘寒食散’导致身体皮肤特别敏感,要是穿贴身和崭新的衣服会使身体摩擦得特别疼痛,只好穿宽大的轻裘和绵柔的旧衣服!殊不知人前光鲜如神仙中人,其实身上早就爬满了虱子!旧衣服也不能洗嘛,因为洗完后柔绵的旧衣服会发浆变硬,变得跟新衣服一样!真是万般痛苦更于谁人道!
杨嘉这会所见的年轻人就是应该刚服完‘寒食散’正在散热!杨嘉无意于这类瘾君子发生纠缠,便想着绕过这年轻人往学堂走去,却不想麻烦往往自己找上门来!
【注1】关于文中‘寒食散’的药方组成,历史界和中医药界并没有发现真正的配方,因为唐代医者孙思邈为了避免‘寒食散’继续祸害华夏,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就留也!’所以真正的药方早已失传!有关的文献记载各不相同,云梦鳖君在这里选用葛洪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