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因为她被逐出师门的缘故,过往那些与她相识的同门都对她避之不及,几日里来没有一人来探望的。
她一个人待在这院子里又觉无趣,若是放在过去,定然要坐不住偷溜出去玩耍的,如今却是再不能妄为,只得在这庭院之中走动。
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师父居住的屋子前。
书房、寝屋、闭关室……那一排房间里,每一个是做什么的,她都谙熟于心,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只是如今,她也不便再靠近。
这几日苏瑾果然不似往日那般每天都要来督促她几次,看她有没有按时服药,有没有在修行的时候偷懒。
终于实现了小时候无数次期待的自由自在,她的心里却反而不是滋味。
于是原本顿足在门口的她,还是忍不住跨进了苏瑾的庭院。
周遭十分的安静,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
林香儿放轻了脚步前行,挨个将目光扫过苏瑾常在的几间屋子,最终停留在闭关室前。
那间屋子的门是关着的,不知师父是不是在里面做着修复定海神器的准备。
此前他已经将前往海底的时间定下,就在数日之后。
为了解开这疑团,林香儿把自己的呼吸也努力掩藏起来,慢慢靠近那件屋子。
到了跟前才发现,门虽然关着,却是虚掩的,恰好留下一条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林香儿凑近了往里瞧,果然看到师父盘腿在屋子里调息。
想来她应是猜的不错,而师父在闭关时也不宜受到打扰,林香儿便垂下眼眸退开来。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声响,似是一阵呕吐声,接着有什么倒在了地上。
心里刹那间传来不详的预感,她顾不了更多,立刻破门而入。
屋内的苏瑾却正艰难的自地上爬起来,衣襟上沾染了一片血迹,连他的唇畔也残留着滴落的血渍。
林香儿连忙上前将师父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
看着那些触目惊醒的血痕,她心下大骇,双手都不住的颤抖,噙着泪道:“这是……怎么了?”
苏瑾却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半晌扶着胸口,似渐渐缓和过来,却只是应道:“无妨,不过是修行时心急了而已。”
即便因为偷懒而修行不精,可林香儿至少也能判断出眼下的事实绝不像他说的那般轻巧。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谨慎小心,怎么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她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措不及防的去握他的脉,却只触上片刻就被他躲开。
仅仅只是这短暂的时间,已足够让她发现问题所在。
这是第一次她不惧他身为师父的权威,看向他道:“师父的脉象虚浮却又凌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这是为何?”
“莫要胡言乱语。”苏瑾却避开她的眼眸,挣扎着站起身来。
这个过程中,他踉跄了一阵子,林香儿于是连忙跟着起身相扶,却被他轻轻推开。
虽然遭到拒绝,可她还是坚持说下去:“师父在夕南城时为了给我渡气已然消耗过多的修为,后来蓬莱出事为了加固仙岛周围的结界,又耗去了仅剩不多的修为,如今就要进入海底修复神器,师父已等不及修为恢复,才会想到用这禁忌之法催生功力,对不对?”
“并非如你揣测的那样?”苏瑾还在极力的否认,可林香儿却早已对自己的判断确信不疑,含泪对他道:“修复神器的时间可以再推迟,可禁术有令人走火入魔的危险,到时候不但救不了蓬莱,还会搭上师父的性命,何必……”
“不能再等了。”不等林香儿说完,苏瑾却已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也终于默认了她的推断。
他低头叹息,眉心的朱砂衬托在过于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蓬莱以及周遭沿海的苍生都不能再等了。”他道:“神器已经撑不了多久,镇压了数百年的凶煞之气随时可能爆发出来,定下的日子绝不能再推迟。”
“可是师父你……”林香儿蹙紧双眉,正要再行劝说却忽然听到一声剧烈的闷响如雷声般隆隆响起,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由于毫无征兆,她险些就要被掀倒在地,可一直避开她的师父却在这时出手,及时将她揽入臂间,助她站稳了身子。
待到那一阵剧烈的晃动平息下来,苏瑾立刻行至屋外,朝远方看去。
林香儿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赫然发现天空正在被遮天蔽日的乌云所笼罩,俨然一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景象。
蓬莱为世外仙岛,终年繁花开放四季如春,即便海上有再大的风暴,这里也始终晴空万里,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景象。
她的心里已然蒙上了厚重的不详之感,担忧的看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