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抬起雪袖,似乎带着犹豫,最终却还是覆上她的双肩。
“所以她们都是我,我就是挽香师姑对不对……”林香儿忽然抬头,迎向他的双眸已是一片晶莹。
白允似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怔住,只是凝视着她,尚且不曾回答。
她的双手却攥紧了那片雪衣,指尖颤抖着上移,不忍触碰那仅用修为暂时填补的空洞。
她的泪已落满腮,哽咽道:“所以是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是我……”
此时的林香儿已近歇斯底里,靠着白允握着她双肩的手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崩塌,她终于不顾一切的扔掉了铜镜,任由自己扑进他的怀中,而后那怀抱却越收越紧,好似害怕她会消失而拼命将她留住一般,几乎要将她融进那片雪白的衣衫之中。
不知是因为流了太多的泪,还是因为过往从不曾有过的汹涌情绪在这一时间爆发出来,林香儿承受得委实勉强,只觉脑袋阵阵发晕。
加之经历这一路的奔波与劳累,万般担忧之中又看到白允安然出现在她面前,如今更是在这怀抱的包裹之中。
原本提起的一颗心彻底松懈下来,她便愈发抵御不住那些激烈的情绪,终于丧失了意识,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漫长的黑暗宛若一场梦,历经千年的纠葛与等待。
隔世的记忆仿佛被打开了一扇门,释放出的点滴细节在反复的重演中被具化和修补,变的如同昨日一般清晰。
总的来说,这一觉林香儿睡得很不安稳,却又偏偏冗长的像是没有尽头。
最终,不知是那投射到屋子里的阳光,还是轻声的话语才将她拉了回来。
恍惚之中,林香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是她觉得根本不可能安然坐在一起聊天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道:“你是从何时知道就是她的?”
另一人的声音亦如惯常那般清冷,却在不经意间携了一丝暖意:“从发现她的情识被封印了开始。”
前面那人叹了叹:“是我用了引魂之法,虽无能令她复活,却让她重新回到了蓬莱。”
“原来堂堂三清门的掌门,也曾使用禁术。”清冷的声音中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那人便又叹道:“所以我不是个称职的掌门。”
林香儿终于忍不住好奇,费尽力气的睁开眼睛。
初入眼的是一片明媚的阳光,却并非是九重天上的圣光,而是属于人间的温暖。
林香儿不禁发自内心的喟叹:真好。
待适应了那些耀目的光晕,她掀了掀眼睫,瞧见离自己不远的椅子上坐着的那人,垂地的袍子上绣着的确是属于蓬莱的图腾。
“师……师父……”林香儿喜出望外,高兴的欲呼,奈何声音却干涩的支离破碎。
原本正说话的两人忽的顿住,眨眼之间师父苏瑾已经移步至近前俯视着躺在床榻上的她。
“师父……怎么来了,这里是……”林香儿有些吃力的说着,目光往旁边移了移,才觉这里十分眼熟。
“这里是夕南城。”当梦境中无数遍重复清冷声音响起时,林香儿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攫住,甚至忘了重见师父的喜悦,目光不受控制的停留在谪仙般立于床榻边的白衣男子身上。
不经意间,她瞥见他的袖摆有一角落在床榻上,衾被下的那只手便不由自主的往那边挪了挪,却又忽然想起师父就在这里,不得不停住。
守在床榻边的两人并没有觉察到她心中一番小小的纠结和这细微的动作,她的师父更是为她的苏醒而感到高兴,眼中都是藏不住的关切和喜悦。
他柔声对自己的徒儿道:“你魂魄受创,身子也旧疾发作,需得好生的静养,这段时间莫要想也莫要问,一切等你恢复过来再言。”
聆听着师父的嘱咐,林香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下禁不住高兴,虽然她已被逐出了师门,可既然师父来看她,就表示师父是相信她的。
看到她难得乖顺不乱动,她的师父便道她此番当真受了重创,于是起身道:“罢了,你若累了就再睡会,一会儿醒来师父与他会轮流给你度气,让你快些好起来。”
苏瑾话中所说的他自然是指白允,林香儿不由的又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却见他始终注视着自己,然而自方才起始终不曾说话。
看过前世镜后,她倒是有千言万语想同他说,此时却碍于师父在此,只能默然与他相视。
这时候,苏瑾却好似自她的目光中得知她正看着白允,于是转身催促白允道:“先出去吧,莫要扰了她歇息。”
无论是前世镜中的白允,还是林香儿这一世认识的白允,素来都最是不受人摆布的,奇怪的是,此时面对苏瑾这近乎命令的话,他竟然一言不发的遵从了,竟果真转身欲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林香儿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勇气,竟一把攥住了即将自床榻边略开的雪白袖角,在他回眸之际充满诧异的目光中道:“别走,我还有话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