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辗转反侧之后,她终于掀开锦被坐起身来,侧头一看,阿宛却在梦乡中熟睡。
她也不好扰人清梦,便索性起身披上外衣,出门去庭院里走走。
夜幕中,她经过了那片阿宛提到过的树林,确实那些树木都枯萎了,甚至已没有生命的迹象,可是当她伸手触摸树的枝干,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又来了,林挽香焦躁起来,索性转身往别处去。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苏瑾的院落里。
想到这大半夜的大师兄肯定已经睡下,林挽香于是准备转身回去,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唤住:“香儿?”
她转过身来,看到大师兄诧异的目光。
“我睡不着就四处走走,怎么大师兄也没睡。”他与苏瑾一道往凉亭中坐下,主动解释道。
苏瑾则道:“我见今日月色清许,这些时日在外奔波又疏于修行,便想趁着今夜打坐片刻,听到院中有动静,怕是别的什么就赶紧隐到暗处,没想到是你。”
“怎么了?可是想家了?”苏瑾停顿了片刻,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家?林挽香愣了愣。
她原是被人遗弃的孤女,因为遇到师尊才得以成为三清门的弟子,蓬莱对于她来说就是家,如今她又有了苏瑾和阿宛还有其他的师兄弟,他们都像她的家人一样。
她心下杂乱无章的想着,倾身趴到师兄膝上点了点头。
她突然的举动似乎让苏瑾感到意外,但片刻之后,苏瑾便覆上她的额鬓前,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柔声道:“还记得小时候,你也喜欢这样在我身边,吵着要我给你讲故事,我只好把从书上看到的那些讲给你听,可是我把所有知道的故事都讲完了,你却还要听,我没有办法就只好再去看书,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当真是我看书最勤奋的时候了。”
听着苏瑾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林挽香渐渐觉得浮躁的心平静下来,也不打岔,就是认真的听着。
可苏瑾讲道这里,语调中却渐渐透出些遗憾与失落的情绪:“后来,阿宛修成了人形,时常同你玩在一块,你就再也不曾同我撒娇了,说来在这一点上你有时还不如阿宛了,她是个灵,原本没有情识的,却比你缠人多了。”
“当真?”难得这一次面对大师兄的数落,林挽香没有辩驳回去,而是十分认真的抬头向苏瑾确认。
苏瑾有些诧然的点了点头,那些话原本也是他随口说的,可林挽香听后却再度陷入了沉思。
他们两人便这般聊了大半夜,林挽香的心绪总算彻底平复下来,回到自己屋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晨起收拾妥当之后,他们便一道去向白允辞行。
怎料白允却放下手中茶盏,对他们道:“恕我直言,阿宛姑娘如今的身子并不适合路途奔波,你们又何苦一定赶在此时离开。”
林挽香正想着编个辞行的由头,却听白允道:“我知道你们急着离开是为了寻找那个灵体的踪迹,可是你们如今若没有明确的方向,在夕南城寻找讯息也未尝不可。”
听到白允这样说,林挽香和苏瑾不约而同的看向阿宛,却见她始终垂着头不与他们对视。
这家伙,看来是早将他们的底尽数透给了白允。
这时候,白允又道:“我在夕南城中有几家酒楼和医馆,都是消息最灵通的所在,夕南城又四通八达,来往的商人甚多,你们守在这些地方,先摸清了大概的方向再去,总比如今这般没有头绪的找要好。再者,我也懂些岐黄之术,为阿宛姑娘配了一帖新药,阿宛姑娘饮下后状况亦有起色,不若等三五个月,她身子调养好了再行也不迟。”
白允此时对他们说的这一通话竟比这许多日来说的全部话加起来还要多。
原以为他是个寡淡又随性的人,却不想竟对他们如此挽留。
苏瑾本想再委婉的推辞一番,想不到的是林挽香竟道:“白公子既然如此盛情,我们也不好再加推辞,便有劳白公子再为阿宛调养一阵。”
“阿宛姑娘之事,白允自然尽力。”听了林挽香的话,白允才又端起茶盏,闲闲的抿了一口。
阿宛一听可以留下,自是不胜欣喜,扑到白允身边同他说话去了。
苏瑾则拉了林挽香出来,背着白允和阿宛道:“昨日你还应得好好的,说与白公子辞行,怎的今日就变卦了。”
林挽香道:“我觉得白公子今日说得甚有道理,阿宛的身子也确有起色,再者,你看看她,过去在蓬莱何曾见过她这般发自内心的欢笑。”
苏瑾却急了:“阿宛,阿宛,你一切都是为了阿宛,可曾想过你自己,她的身子是有起色了,可又怎样,到最后她总是要……”
“便是注定了又怎样?还没到日子不是吗?”林挽香亦不甘示弱的争辩,到最后眼中竟浮起泪光:“再说了,我看到阿宛就像看到另一个我,不,她本来就是另一个我,你叫我怎么狠得下心对她残忍!”
苏瑾似被她最后那一句触动,看着她久久不再言语。
半晌过后,他才缓了缓情绪,对她道:“既然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是否急着离开夕南城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只是一点你需得应我,阿宛十八岁生辰前无论是否找到那魔物,我们都先回蓬莱。”
林挽香抬头与他相视片刻,终于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