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脸色凝着寒霜,索性远远地走开些,不再看他们。
苏清雨想起那日的事,依然心有余悸,说:“太子对我用药,我一直昏迷着,他几乎害我失节,幸好陵王来了。我一醒来便已不在皇宫了。你当然恨我毁约、可是,难道你就不曾利用我来害陵王吗?别说你和皇上合作的是假的!”
楚瑜闻言,整个人不由得一震。
苏清雨想起宁焕之的话,不由得心中一阵痛楚:“我总以为不管你如何,总还是当初的贺临风。可是你连我们的关系都利用上了,三番四次陷他于险境。他多次冒死救我,若他真的有事,难道你觉得我还能安心嫁给你吗?”
前事种种,反复出现眼前,让她觉得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此刻真的好陌生。
也许是沉默太久,当他再说话时,嗓音竟变得暗哑不堪:“你居然觉得他的性命比我们之间的关系还重要。我是不是该认为,你已经爱上他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必须要用梁逍来换吗?他有他争夺的目标,这个她能理解。只是,就真的必须除去梁逍吗?
这样想着,她冷冷地对他说:“我没有爱上他。只是,我却也不再爱你了。”
楚瑜不由得倒退几步,本来黑沉的脸此刻一片苍白,眼中寒光猛地射出,两团火焰似是直扑到她身上一般。他嘴角动了动,仿佛是冷笑,也仿佛是自嘲。
远处的梁逍似乎也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紧张,正大踏步地走回来。
楚瑜眼眸一转,朝梁逍射出凌厉利剑般的目光,却微侧脸对她说:“说不爱他,只是为了稳住我,好不再给他找麻烦,对吗?!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有他!”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掌,忽然从四周冒出不少身穿白色劲装的侍卫。
梁逍早已看见势头不对,飞奔回苏清雨身后,持剑挡在二人身前。
他凤眸左右扫视一下,冷声说:“楚瑜,难道你还伤她不够吗?”
楚瑜也冷笑着说:“你错了。我不舍得伤她。害她的是你!”
苏清雨眼看着那些白衣侍卫已经将他们二人重重围住,自己丝毫不会武功,若梁逍撇下自己,以他的能耐应该还能突围而去。
她对楚瑜说:“你放了陵王走,我留下。”
“休想!”“不行!”他二人居然同时一口回绝了。
她无奈地对梁逍说:“我欠了他一个承诺,自是应该留下来的。你先走,可好?你不说是我的救命恩人吗?那这样,我还能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梁逍的俊脸上本来就一片寒霜,听到苏清雨这样说,他却暴跳起来:“你这女人的脑子究竟是用什么做的?难道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他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我吗?”
苏清雨想起了宁焕之那日对她说的话,这才知道原来焕之说的竟是真的。
她知道若以自己来换梁逍安然离去,梁逍定不会答应。可是如今楚瑜人多,梁逍如何以一敌几十呢?若她能说动楚瑜,用缓兵之计争取时间,说不定香儿真的能及时找人来救梁逍。
可是,楚瑜却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冷冽着脸,掷出了两句话:“凝儿,今日无论我放不放他,你自是要跟我走的。你莫要忘了,你是我的四皇子妃!”
苏清雨见他不肯放梁逍,急急争辩道:“你若真的要我安心跟你离开,就放了他。好歹他还救了我的命,你......你就当是替我还了他的情吧!”
未及楚瑜说话,梁逍却忽然邪魅笑了,话中充满*地说:“阿清,我们既然发生了刚才的事,还说什么欠不欠的呢?难道到如今还能分出彼此吗?”
楚瑜听他这样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紧咬着牙关,颈上青筋尽现。
苏清雨想要解释,却忽然被梁逍拥住,猛地便吻了下去。
她睁大双眼,一时间回不过神,只得由他在唇舌上辗转回味里间的芬芳香甜。
被他这样吻着,虽明知道楚瑜肯定会暴跳如雷,可她竟微微有些醉意,人不觉就无视了身边一切,随着他的动作有了回应。
他微微笑了,似是满足,将她拥得更紧,像要将她揉入骨血中一般。
可是很快地,他猛地放开了她,笑着用白希修长的手指拭着唇上的痕迹,说:“如此,便是今日死了也无憾了。”
一直铁青着脸旁观的楚瑜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抽出长剑就朝梁逍劈去。
周围的白衣侍卫见楚瑜动手,便呼啸着蜂拥而上。
梁逍一手将苏清雨猛地推开。她刚好是在天衣无缝的角度中躲开了左右冲来的人,狠狠地撞在一棵巨大的松树底下。可是,她却知道梁逍眼光一直随着自己,在她安全的那瞬间就转身与缠住他的侍卫恶斗起来。
虽然被撞得头昏眼花,可是她努力睁着眼不让自己像往日那样昏迷过去。
她要看着梁逍,不能让他再次像以前那样趁着自己昏迷的时候不知所踪,生死成谜。这样的感觉太难受了。
看得出,楚瑜这次的确要一举将梁逍置于死地。就看他带来的人竟如此之多,分明是算过了即使梁逍身手如何了得,可这一拨拨人不断涌上去,也定能要了他的命。
那边的梁逍应该也看出来了,他虽然游刃有余地穿梭来回在人群中,眨眼间便已砍倒十几人,可就他分明留了力。可见,他也对自己如何逃出去有着保留。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被围歼,可自己不识武功,又能如何?
眼见着梁逍不慎被几个侍卫围住时狠狠地划开了肩膀,血一下子就染湿了他原本已经染透了鲜血的车夫衣服。她只觉得心揪成了一团。
“怎么?心痛吗?”不知道何时,楚瑜已经冷笑着走到她身边,话中满是嘲讽,“这样的痛,不知道比不比得上等一会儿他被我抓回去时,穿了琵琶骨的痛?!”
听了这样血腥的威胁,她猛地回过头去,明眸中一片惊痛:“你怎么可以!!”
“怎么?心痛吗?”不知道何时,楚瑜已经冷笑着走到她身边,话中满是嘲讽,“这样的痛,不知道比不比得上等一会儿他被我抓回去时,穿了琵琶骨的痛?!”
楚瑜笑了,那笑中竟都是残酷,丝毫不复他往日的出尘冷冽:“我怎么不可以?”他靠近她耳畔,像往日一样嗅了嗅她身上那种清冷的香气。
可是,这往日让她感到温暖的动作,如今竟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全身僵硬,感受到楚瑜的靠近,却只是想往旁边躲开。
好似往日温存时的呢喃一般,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他的父皇虽然派人要来将他处死,可私下里却让人放了他。但是,我怎么会放过他?!因为,不止他的母亲夺走了我母亲想要的,他更夺走了你!”
她仿佛明白了他二人之间的恩怨竟是从二人的母亲开始已经结下了。只是,自己却推波助澜了一番。
梁逍,说到底,你还是因我而多生了波折。
无奈中,她拉着他的衣袖恳求说:“既然这样,我随你回去,好不好?本来在大乾皇宫,我就已经打算随你走了。你不要相信梁逍说的话,我与他之间是清白的!”
她本来以为他会怒极,可是没想到他却挑起眉毛笑了。
直到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才说:“你与他是不是清白的,我可要验证了才知道。”
她登时如五雷轰顶一般,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难道眼前这笑得如同恶魔一样的,还是那个曾经出尘冷冽的贺临风吗?不可能!她的贺临风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眼前的这个人,不仅笑容残酷得让人惊栗,而且连眼神都不再是那样的飘逸如仙。
她感到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再回来了,胸口起伏不定。可是,耳边却传来他轻悠悠的一句
话:“你也可以不答应。我不强迫你。不过,你也不能强迫我放了他。”
眼眸轻轻转过那个身上渐渐湿透的人,他的身影颀长挺拔,虽然明显力有不及,可依然没有一丝狼狈和慌乱。她狠狠地闭了闭眼,却发现眼睛干得很。
再次睁开,只看见楚瑜依然笑着耐心等自己回答。她的心像被人用手狠狠捏着一样,这痛蔓延到全身,引得每一处都叫嚣着痛楚。
她看着他,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她原本以为,在上次知道了他利用自己来引梁逍入局以后,那痛就应该麻木了。可如今,却原来还有更痛的。
看见了她的笑,他有点愕然,却更被她随之落下的泪珠吓了一跳。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深爱这个女子,可如今他竟是如此痛恨她。
看着那晶莹的泪水不断从那双举世倾倒的眸中滑落,他不禁问自己:方才陵王问自己怎舍得这样伤她。若换了那人,是否舍得这样伤她?!
恍惚中,她只听到自己对他说:“若你要证明我的清白,须得先放了他。”
他狞笑着,露出雪白而排列整齐的牙,却让她感到无比阴森。狠狠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他低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良久不舍得放开。
她脸红耳赤地欲要挣扎,他却适时地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你若想他好过些,就给我安静些。”
听了他这话,她猛地抬眼看去那个还在混战中的人。只见他身边已经堆积了好多伤亡侍卫,血流满地中,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想吐。他虽然还会游刃有余,却早已经力有不逮,颀长的身影依然挺拔,却带了点狼狈。
他正举剑迎向一个从后侧朝他突袭过来的侍卫,只见破空声响,一支尾部挂着绳索的羽箭朝他飞去。他灵巧地躲开羽箭和侍卫,却忽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同样挂着绳索的羽箭。
苏清雨大惊,这不分明就是要将梁逍射成一只刺猬吗?这成千上万的箭雨中,他又能躲开多少?
她死死拉着楚瑜的袖子,厉声说:“叫他们停下来!快叫他们停下来!”
楚瑜却一把将她的手打落,狠声说:“你让我停下来?若他这次活着出去了,将来我定会死在他的手里!你不想他死,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苏清雨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何意,虽然她隐约也感觉到二人之间的恩怨似乎并不是她素日所知道的那么简单,可是此刻见到梁逍早已在肩上、腿上都中了箭,她也顾不得细想楚瑜的话,只是一遍遍地哀求他让那箭雨停下。
楚瑜恼怒了,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沉声下令道:“给我射!”
说话间,箭雨越加猛烈了。
一眨眼功夫,只见梁逍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胸口,那力度竟大得将他整个人往后推翻在地。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间不断涌出鲜红的血,虽然他试了几次,可始终都无法再站立。
苏清雨心神俱裂,她转向楚瑜,噗通一声就猛地跪在地上,声泪雨下:“求你放了他。让我来换他,行吗?”
楚瑜瞪眼木立着,不可相信地看着她,竟回不神来。
看着梁逍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虽然他已经为自己点了穴止血,也强撑着用剑砍断飞近自己身边的箭,可他依然继续中了几箭。
苏清雨依然跪在地上哀求着楚瑜,却只听得梁逍在那边拼尽力气怒喝道:“笨女人,谁要你求他了?”
被他这么一喝,那早已有点失神的二人都蓦地回过神来了。
楚瑜冷笑着一把将苏清雨从地上扯起来,狠狠捏着她的下巴说:“当日我劝你随我走,你理都不肯理。如今,你为了他宁可跟我回去?”
苏清雨被他捏得痛极,加上满脸泪痕,早已狼狈不堪。她艰难地说:“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你这次看在我的份上,先放过他吧。”
楚瑜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她:“若今日是我要死在他的手上,你可会像对他一样对我?”
她低垂下眼眸,想了想,方才抬眼对他轻轻说道:“若你是贺临风,我会。”
不知道为何,他却如遭雷击一样,连连后退了两步。可很快地他便又像方才一样狞笑着说:“只可惜,当日的贺临风已死。而今日的楚瑜,也不可能死在他手里!”说着,他将手一挥,下令道:“收箭!”
箭雨顿时停了下来。可在无数羽箭当中的梁逍,却终于失血过多倒地不起。
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竟挣开楚瑜的手,飞奔到梁逍身边。她素来知道梁逍身上藏着一些灵药,此刻不顾得那么多,她连忙在他身上找了起来。
找到一个绿色小玉瓶,倒出一颗小药丸,清香扑鼻,似曾相识。
慌乱中,她早失了素日的冷静,一心想着那就是止血护真气的药,一下子倒入梁逍口中。
楚瑜却大踏步走来,站在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找药喂药,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发怒。
她眼见着药倒入梁逍口中已经融化,可他却依旧昏迷着。颤抖着手去探一下鼻息,他气息甚弱,只一会儿,便几乎只剩了出的气了。
她只感到整个天地此刻已经塌下来了一般,自己却毫无办法,摸到他的人,却救不了他的命。她不禁伏在梁逍身上大哭起来:“梁逍!梁逍!你起来,快起来!”
耳边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微弱,若不仔细听,早已无法听清。她心中更是一片惊恐,对着四周木立的人慌乱喊着:“谁来救救他?求你们!”
只是,她早已忘了,这些人若不是没有楚瑜的命令,早已上前将梁逍戳成马蜂窝了。怎么还可能救梁逍?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围的寂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过身去,用那双沾满了梁逍的血的手,拉着楚瑜说:“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只是,求你先救他!”
楚瑜冷笑而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说:“难道你现在还觉得,我会对一个心里有了其他男人的女人有什么*?我虽不想碰你,可是刚才我说要验证,也肯定会如你的愿!”
说着,他挥挥手,身后两名虎背熊腰的侍卫就上前:“殿下!”
她猜到了他的用意,惊恐地摇着头说:“你不会这样对我的!贺临风,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的人,难道他竟要用这样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难道我在你心中,此刻还是贺临风吗?”他狞笑着,对那两个侍卫说:“你们现在就给我看看她是不是清白之身!”
那两个侍卫有点愕然,他们显然都知道楚瑜往日与她的关系,却在看到楚瑜冷酷的脸色以后,只得上前走向她。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说:“不!你们不要过来!”
也许是这样更激起了那两个侍卫的兽欲,他们本来还有点拘谨,可是此刻却早已不顾四周这样多的狼一般的喷血的眼,狞笑着走向她。
楚瑜不再看她,似是还有什么事,急急地就朝林子外走去。身后的亲卫也随他离开了。
剩下在林中的,大概还有他麾下的一百多人,以及,凌乱散落在地上的,死在梁逍剑下的百多人。
这些人都听到他临走时发了最后一道命令:“女的,见者有份。男的,就让他自己死吧。”
他的脚步很急,
顿时,整个林中响起一片狼嚎一般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