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傛哥哥,求你,求你!”手掌拍在宫墙上,声声响亮,我只求,他能听得见,而回答我的,是火舌卷动声音里的室宜的哭嚎,“母妃,救我,母妃,救我!”
“室宜!室宜是你吗?室宜,你在吗?”我沿着宫墙寻觅着她小小的声音,努力的想离她更近一点。“室宜,帮母妃打开宫门好吗?”
久久,再没有声音,我侧耳倾听良久,却再没有谁的回话,我喊的累了,哭的累了,只当自己是幻觉了,却有长箭,翻过宫墙,插在远处的青砖上,铮铮作响。
长箭上,分明的,绑着一封书信,亦有火苗欢悦的跳动,要吞噬这一切。
我立刻奔上去挡下来,吹灭那烧毁一角的火苗,看到那句“钟灵亲启”,我怎会不认得,是傛哥哥的笔迹,颤抖着打开,心殇满怀。
“钟灵,犹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一个很明媚的清晨,却有很愤慨的心情,可是一个玉团粉砌的奶娃娃,叫我生不起气来,十四年,我心心念念的苦苦守护了十四年,我以为我会融化你,温暖你,可是,却还是那么无力和无用。
只是我从未想过,我的一生,会这般的毁在你的手里,九龙阶,我再有一步,便会是这天下的主人,可是我却在那里等来你的背叛,你的残忍,若有来生,我宁愿,不要再遇见你,可是此生,此生我从不”
书信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字迹,已经被火苗焚毁,只有独特的味道和棕褐的痕迹,而也在此刻,身后的宫门终于在大火中倒下,熊熊烈火里,宇文傛抱着室宜,如丰碑一般伫立,也只是一秒,便倒了下去。
什么都来不及看清,已经是一片死寂。
是有多么的难过难受,他才会这样的毁灭他所拥有的一切?
是有多么的愤慨和心殇,他才不愿意再见我一面,最后再见我一面。
我不知道的是,他说的,是此生从不后悔爱上我。
庆幸的是,我从来没有知道,我心里的愧疚和难安,也总算,可以小小的消解那么薄弱的一点点。
东宫在为时两个时辰的大火里,变成了这宫里埋葬了三百六十一口人命的最大坟墓,而我,也在这宫门前足足跪了两个时辰,三百六十一口人命,有被我的无知背叛了的傛哥哥,有为我的无知承担的姑姑,还有一无所知的,锦瑟唯一要我保护的公主室宜,我是这一切的凶手,我才实实在在的该死!
为我的天真,我的无知,我的自视聪明,去死!
苍凉的天色,下起雪来,因为这掩盖一切的纷扬白雪,我才想起,今日,竟然又是一年腊八。
养我护我的东宫,我长大的东宫,护我长大大那些人,都覆灭在这个日子里。
“丫头,下雪了,跟我回去吧。”
为我披上大氅,他在我的身旁跪下,重重的,不断的扣头。
他说,“大哥,对不起。”
何必惺惺作态,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皇上好闲的心,怎么?觉得你大哥为你一手打理的登基大典不够隆重辉宏吗?”我甩掉大氅冷笑着看他,“皇上,废太子已经畏罪自尽,你要怎么处置我这个废太子妃?”
“丫头,不要跟我置气好吗?”他拥住我,“丫头,看你这样,我心疼。”
心疼?
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疼?
父皇,他说他要看我长成,看我的儿女,还要看着最小的宇文恸成家。还有傛哥哥,还有姑姑,她们都说过要陪我一辈子,却都死在你的阴谋之下,你可也会心疼吗?
“宇文棠,也许,也许我一开始就是错的,就应该认命,就应该规规矩矩的做我的太子妃,皇后,学着辅佐君王,协理六宫,不该遇上你,就不会有以后的所有所有,”我淡淡道,“宇文棠,我们从十四年前的相识,便是错的。”
我不愿听他的解释,也不愿再看见这样我已经爱不起来的面孔,轻轻推开他,三拜九叩大礼后,我说,“民女见过皇帝陛下。”
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
你做了这些,如今我都认,都接受,我不怪你,也不再恨你,我犯了这许多的错,我自会赎罪,你我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止步于此,这也是你我,最好的结局了吧。
“不要,不要离开我。”他紧紧攥住我的衣袖,“丫头,我不要这个皇位,不要这个天下,我只要你,你才是我的天下。”
我无话好说,也无言以对,拔剑相向,直指他的咽喉,“宇文棠,我只求你,放过我!”
“那么,若是我死了,你会信我吗?你会原谅我吗?”几乎是欣喜的,他扑向我的剑锋,他已经死过一次,是为我。难道还会有一次,是在我的剑下?
而我,并不愿意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