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几个圈,映弦终究还是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自家院落。进入正房居室,“砰”地关上门,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夜塘边男女私会的画面在脑海里不住盘旋。心下琢磨着明天是否将此事禀报二公主。倘若二公主知情,查了出来,不知是放了他们,还是处罚他们?要是处罚他们,那倒是我的错了。不如明天先探探二公主口风。这么想着映弦心神稍定,便脱了衣服重新爬上那华丽典雅的大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才渐渐入睡。
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映弦从箱子里挑了件浅紫棉袄、银灰坎肩和月白绫棉裙穿上,洗漱梳妆完毕,往镜前一晃,但见姿容明妍,昨晚窘迫一扫而尽。映弦用手拍拍面颊,露出个自我打气的笑容。走进庭院,见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在修剪枯枝。模样娇憨,双眸如被春雪拭过,惊喜地向自己招呼道:“姑娘起来啦?老天保佑,可算又见到你了!”“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那少女笑道:“不早啦。二公主吩咐,不必催你起床。你先等一等,很快就要用午膳了。”
映弦问清那少女叫做晴烟,没想到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昨日因身染微恙睡得早没见着,此时拉过映弦问东问西,映弦与之叙谈,不出一会儿便大致记住了府内人士。原来公主的贴身丫鬟便是兰裳、蕙衣,近身丫鬟则有馨亭、采玉、缀虹三人。之后便算下等的了。又有小宁子、小尹子、小桂子、小玄子等八个负责内务的太监,以严煦英为首的侍卫六人,负责府内安全。还有个叫楚沙白的乐师,据说琴艺堪绝,领着两个徒弟也在公主府任职。每隔三四日下午便来公主府奏琴授课,还专门给他辟了一间中堂作为琴房。其余厨子、老妈子什么的不一一言表。
映弦问晴烟道:“吴过是谁?”晴烟答道:“四个多月前,你跟公主救了吴过回府。他好像受了重伤。公主便把他安置在北院厢房,让你去照应他。我们都不太了解情况。连他何时跑的我都不清楚。说实话,昨天一天没见你,我还以为他把你拐跑了呢!”
乖乖,这些大事儿我可一点都不记得。“那公主为何说吴过是她的客人?”
“是吗?嗯……我想她的意思可能是说来者都是客吧。”
映弦又问了一阵,发现晴烟也所知甚少,只得作罢。自个儿走出院子,在公主府游逛起来。这公主府不愧皇家气派,从外大门而入,共有五进院落,三小两大,以甬道相联。每进各置有正房、厢房、书房、耳房、厨房等房舍,灰筒瓦硬山式屋顶,皆呈中轴对称,四绕而合。“有无堂”便设在前院第一进正房。之后以垂花门相隔,是为内宅。映弦自己住得一进,最大的一进则是公主所居,果然雕梁画栋,气象崇丽。其西配有小花园,再往北便是后山园林,称为“云隐苑”,也是映弦夜游之地,白日里更见雄秀。山峦池沼、亭台楼阁一座座安度得韵致天然,多一分则杂,少一分则疏,抚泉依石,曲折萦迂。要是到了阳春三月,这里又该是如何一幅万花流动争奇斗艳的胜景!
一路上与所遇之人寒暄,免不了又猜度谁谁是昨夜男女。但丫鬟一个个正经从容,见到自己没有一人变了脸色的,可见昨夜自己并未暴露。映弦暗暗称幸。侍卫也都谨言慎行,看不出个所以然。到了正午,就有人通知映弦去公主的暖阁用膳。映弦进得房间,屋内装饰朴雅清新,洗尽奢华。中央已设好了膳桌,摆了碗筷、四道素菜一道粥。映弦顿时绿了眼睛,拉过上菜的太监小桂子,问道:“就只有这些?”
小桂子恭敬地道:“今儿个就是这些菜了。”
“没肉?”
“这个……二公主和映弦姑娘近年都不怎么吃肉了。今日公主点名要和姑娘一起用膳,奴才不敢造次。”
什么?我还是个素食者?我怎么不知道?映弦气得发昏,指着那亮晶晶的盘子问道:“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小桂子便一一解释道:“这是念奴娇,玉兰片烩豆腐。这是碧玉妆,菠菜拌核桃仁。这是春雨银针,也就是……清炒豆芽。这是群英荟萃,烧的是南北各种萝卜。最后这红枣黑米粥叫做红拂夜奔,滋补得很,姑娘一定要多喝一点。”
映弦哭笑不得:“这些名头都是谁想出来的?”
“当然是柳师傅了。公主府内能把素菜做到这地步的,也只有他了。”
“那你说说,春雨银针为什么是春雨,不是秋雨?”
“秋雨萧瑟,绵绵不绝,春雨淅淅沥沥,清脆分明,这才是炒豆芽的妙处所在。”
“那这玉兰片烩豆腐凭什么又叫念奴娇?”
“玉兰是姑娘家的名字,豆腐又做得很娇嫩……”
“……这都是柳师傅说的?”
“回姑娘的话,是。”
映弦便无奈地舀了一勺“念奴娇”,送入口中。细腻鲜美,入口即化,火候倒是极佳。小桂子连连摆手道:“映弦姑娘,公主未到,可不能先动。”话还没说完,司徒素就进了门,道:“便让那丫头先吃好了。”
映弦放下勺子,起身迎司徒素入座,见她换了一身袄裙,却还是通体的莹白,气质一如皓雪清霜。司徒素屏退小桂子,坐定后问映弦道:“昨夜你睡得还好?”
“半夜里才睡着。刚醒没过多久。公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