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狐像是疼极了,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流着豆大的热汗,稍一动弹,就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像是回过了一点力气,制止他继续剜心:“你把心挖出来给我了,你怎么办?”
“大小姐不用怕,只要你能活着。”他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眼底含着笑,将痛楚都抛在脑后。
“没有用的!”突然有人从屋外闯入,那是夜狼。
他冲过来,从九狐手中夺过匕首,说:“没有用,这是梦靥,即使剜心又如何。现在有你的神识罩着大小姐,她不会死。你的凶神之身已经回来,只有破了异族的来兵,你才能和大小姐一起回到那个世界,否则这一切都是白费力,说不定都得死在这里,你死没什么,别让大小姐给你陪葬!”
九狐抿着唇没开口说话,他贪恋地望着我,说:“好,我去杀了他们。”
“等等,把大小姐也带上吧。她不能离你太远,否则无法收到神识之芒。”夜狼将我搀起来,开口:“你去,我跟着你。”
九狐怔怔望着夜狼,并未开口。
夜狼反倒皱起眉说:“放心,大小姐不止是你深爱的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好,麻烦了。”九狐也没多矫情,他随手抽了一把地上的长剑,凌空跃了出去,夜狼抱起我,尾随而上。
城外已经撩起火光与黄沙,异族军队的声音震天动地叫喊着,有将士骑龙而来。
而百米开外,有人一袭黑袍随狂风翻卷,猎猎出声。
他骑龙而来,一头黑发狷狂散漫,盖过眼睫去。
那人悠远而近,兀自笑起来,笑声魅惑而诡异。
居然是山月?!
他没死?!
山月的眉目还如往常那般,既妖又媚,还有一丝难言的戾气与怨气。
他扬声笑道:“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弟弟。我说了,你早晚会入我梦来。不如我在此世称王,你陪伴着我可好?我不杀你,我会将你困在寝殿里,日日折磨你。”
“呵。”九狐难得地笑起来,他扬起九条狐尾,朝天冲去,遮蔽了一方日月,仿佛自天宫而来,徐徐落入人间的谪仙。
九狐也回应:“哥哥,是好久不见了,死了还不满足吗?要我再杀你一次?就如同你前世杀了我那样?”
我听着他们的话语,突然有一丝怅然,心里满满涨涨的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忽的想起来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九狐也曾经消失过,难道……是被杀死了吗?
现在的九狐,是重生的吗?
为了我,所以从沉睡中活过来,一路找到我的吗?
山月啧了一声:“你又何必那么执着,都是死过的人,和我一样,和我活在这个异世里不好吗?你不……贪恋血亲吗?我记得,你曾经也是仰慕着兄长父亲的,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我有了深爱之人,所以想活着了,至于哥哥你,可以好好长眠了。”九狐也不过多言语,他冲杀上去,扬起狐尾直逼他的喉头,想要一击刺入喉口。
山月侧身避开,怀中黄光一闪,竟是个铃铛从中滚了出来。他刚想要伸手去捡,却被九狐一击从背部刺下,血喷了满身。
“呵……”山月倒下之际突然这样笑了一声,他伸手捏住了那个铃铛,低声说:“陷入长眠也无妨,等我醒了,定要再来杀了你的……这样,也好。”
他不知想了什么,周身突然散出白色烟雾,华光笼罩,竟然将身躯给碎成了粉末。
九狐看着那个铃铛的位置,怔松了片刻,一句话也不曾开口。
我望着夜狼,他也渐渐笑开了。
他的身躯也正在缓缓模糊,像是要破灭了一般。
我突然察觉到,他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我觉得很可悲,却不知悲从何处来,想要替他哭,却没有眼泪。
他盯着我只是笑:“别哭,大小姐。我很高兴,我会得到永生,会……和记忆里的大小姐活在一起。”
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只有脸还残留一点幻想,他轻声说:“我爱你,这是最后一次,我爱你。”
“谢谢。”我也只是说出这种话。
九狐收回狐尾,从空中落下,他将我搂在怀里,慢慢踏出这个漫天飞雪的废墟。
原先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黄粱大梦一般,梦过就无痕了。
我问九狐:“为什么那个铃铛……”
九狐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那曾是,他送给我的。”
所以山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再也没人能知晓了。
九狐带我回到家里,家中还是熟悉的样子,没有起什么灰尘,大概我们出去的并不是很久。
我心口还在隐隐作痛,似乎又开裂了。
九狐将我放在毯子上,他解开衣襟,胸口上有一道伤痕,那是未完成的剜心举动。
他将赤\\裸的胸膛贴在我的身体上,胸口逐渐流淌出一股暖流,带着湿润的潮意,迅速裹住了我和九狐。
这么近的距离,我都能看到他微翘的睫毛,眼瞳里卷着的一点赤红色。
我低声问他:“还疼吗?”
他摇摇头:“不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
九狐搂住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如失而复得般小心翼翼。
他道:“今后大小姐的心就是我的心,我们将永生永世都不再分离。”
“好。”我仰头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又说:“好,我会好好对待你的,管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