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陈的看了一眼互相扶持着跟着自己的李三李四兄弟二人一眼,冷冷的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们还有脸坐车?自己跑回去吧。”。李三李四一个哆嗦,躬身领命。
此时天色尚未全黑,马车停在大路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但是无一例外,看到这场景的都会远远躲开,根本没人敢走过来。姓陈的一声令下,马车嘎啦嘎啦的动了起来。
马车车厢因为挡着帘子,里面早已全黑。杜月笙安安静静地坐在三个壮汉中间,一动也不动。杜月笙一边感受着三个壮汉嘴里喷出来的热气,一边开始理顺整件事情。
这是一群什么人?应该不是好人吧?最起码对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善意。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从整件事情来看,他们不是临时决定抓自己的,多半是早就预谋好了,不然的话,这姓陈的怎么会出现的恰到好处?
那个姓陈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小角色,可是自己现在呢?标准的小瘪三形象,一没财,二没势,怎么会值得让他这么大动干戈?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么?或者,它们觊觎自己的什么东西?嘿,真搞笑,自己一穷二白,哪有什么好东西?
杜月笙此时根本不敢乱动,开玩笑,身边围着三个拿刀子的主儿,谁敢乱动?不一会儿马车停下,杜月笙听到前面马车上的人的跳车声,接着三名壮汉将自己也推搡了出来,站在一座庭院前面。杜月笙百忙之中抬头一看,门楼上一块木匾,写的正是“天云客栈”。
杜月笙不住的在心里为自己加油,稳住,一定要稳住!自己倘若一个应对不善,可可真就凶多吉少了。杜月笙扭头看看身后的元宝山,元宝山早已双腿瑟瑟发抖,脸色刷白。杜月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兄弟哎,抖什么抖呢?还抖?你这减肥呢?也不挑个好时候。”。元宝山听了杜月笙的话,果然渐渐止住了抖。
姓陈的回头朝着杜月笙微微一笑:“好胆色,好定力。”。杜月笙咧嘴一笑:“我整个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您别往心里去。”
姓陈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一行人推门入室,穿行到一间北屋面前。姓陈的一努嘴,那些壮汉将杜月笙和元宝山推了进去。姓陈的随之进入,跟他一起进入的,还有三个壮汉。
屋内灯火通明,杜月笙打眼一看,里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左右,穿着打扮也大不相同。那年老的满脸肌肉松弛,一条半黑半白的辫子倒是梳的一丝不乱,身上衣着鲜亮,头上戴着缎子做的瓜皮帽,上面镶着好大一颗珍珠。这人手上端着一杯盖碗茶,摇头晃脑的正在闭目养神。
那四十岁左右的人却让杜月笙眼前一亮,大起亲近之心。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西装革履,纤尘不染,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油光锃亮。杜月笙一阵激动,他妈的,总算是看到点现代化的东西了!
那梳着辫子的老头儿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陈当家的,这次可有眉目了?”。他声音尖锐,听起来极为刺耳。
姓陈的赶忙拱手笑道:“万公公,折杀我了,在您面前我哪敢称什么当家的啊?您喊我一声世昌就行了。”。杜月笙心中一乐,原来是个太监?好家伙,这趟总算没白来,见着太监了!姓陈的叫陈世昌?
那个穿西装的也站起身来,点头道:“陈世昌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说着一指杜月笙。他声音硬邦邦的,发音也不准确。杜月笙心说,这个穿西装的是谁?好像是个外国人啊。“
果然,陈世昌笑道:“渡边先生,陈某人幸不辱命。”。杜月笙心头一跳,这是个日本人?杜月笙心说,这年头,甭管什么事儿,只要牵扯上日本人,肯定没好事儿。自己可要瞪大了眼睛,别让他阴了。此时杜月笙再看渡边的发型,忽然觉得那头发像是先抹上香油,然后又让狗舔了一遍。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杜月笙此时也豁出去了,他将三个人挨个扫视了一遍,开口道:“我说三位,瞧你们的打扮气派,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干嘛连推带绑的把我弄过来啊?我是窝了娼了还是聚了赌了?还有王法没有?还有法律没有?”
元宝山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心说月笙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敢说这种话?只见那姓万的老太监和陈世昌冷冷的看了杜月笙一眼。万公公冷哼一声:“真是个混不吝!”。陈世昌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这小子一贯如此,浦东是穷乡僻壤,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万公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杜月笙立刻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孔:“陈老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陈世昌哼了一声,慢慢坐到一张椅子上:“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件瓷器,是从哪里弄来的?”
瓷器?什么瓷器?杜月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转念一想,该不会是自己那只碗吧?杜月笙忍不住扑哧一笑,那算哪门子瓷器啊?自己胡诌的一套骗街头小贩的词儿,没想到居然被眼前这几个家伙给当真了。
陈世昌冷冷的道:“你笑什么?”。杜月笙刚想把事情说明,忽然心中一动,如果自己照实说了,那陈世昌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像这种人,如果在别人面前让他没面子,他大概也不会让自己痛快吧?至于怎么个不痛快法,杜月笙不用想也猜得出来。再说了,照实说该怎么说?说那只碗来自二零一二年的大成百货商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刺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