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急,太监急,李贞这个正主儿都还没开口呢,一帮子兄弟却全都叫嚷了起来,虽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全是在为李贞叫屈,矛头直指太子,此情此景顿时气得李承乾浑身哆嗦个不停,李世民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冷冷地哼了一声,吓得那帮子正叫嚣着的亲王们全都静了下来。
太子在兄弟们中间的人缘不好,这一条李世民早就知晓了,原本以为是因太子独住东宫与兄弟们沟通少之故,可眼瞅着如今这架势,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敢情是一帮子兄弟们全都联合起来反对太子了,这令李世民心中暗自警觉了起来,他可不想在自个儿身上也上演一出玄武门之变的,扫了一眼下头的那帮儿子们,冷冷地说道:“吵什么,都忘了君前不得失礼吗?尔等平日是如何读的书,嗯?朕说过多少回了,礼不可废,别说朕在这儿,就是太子在,也轮不到尔等多嘴的份,别忘了太子是储君,尔等是臣,休得将天翻作地了,都给朕听好了,下一回谁还敢再放肆,朕必严惩不贷!”
李世民这么一作,登时吓得一帮儿子们全都噤若寒蝉地跪倒在地,人人心中虽满是不服气,可个个脸上却都是恭敬的神色,口口声声地应道:“儿臣等谨遵父皇之命。”
眼瞅着儿子们服软,李世民的脸色稍缓,淡淡地看着跪在前头的李贞道:“贞儿,你来说,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说?还说个屁!您老爷子这不明摆着打算为太子撑腰了,咱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没用!妈的,该死,老爷子该不会是怀疑咱跟那帮子夺嫡党勾连起来陷害太子?李贞突然间想起了这种可能性,心中不由地大急,好在他养气功夫还算过硬,小脸绷得紧紧的,并未有丝毫的异样,跪直了身子,看着李世民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无话可说,一切请父皇明察。”
李世民没想到李贞竟然将皮球又踢了回来,一时间竟愣住了,一双眼中精光闪烁,死盯着李贞看了好一阵子,一股子强大的威压陡然而起,压迫得满大殿的人都浑身不自在,当其冲的李贞更是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浑身猛地一颤,险些叫出声来,不过李贞也甚是硬气,愣是跪得笔直,就是不开口辩解,无他,此时不管李贞说些什么都不妥——说太子陷害自个儿?嘿,姑且不论有没有证据,即便是有,也不成,此时李世民正要竖太子的威呢,你说太子不好,那不是讨打吗?说自个儿有罪?呵,李贞才不会傻到拿屎盆子往自个儿头上扣的地步,唯有将皮球踢还给自家老子才是唯一稳妥之道。
这数月以来,在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李贞“神童”之名早传遍了京师,在场的诸臣也都有所耳闻,不过这帮子老家伙可都是见识多广的老江湖了,心里头并不真以为然,可此时眼瞅着李贞面对着李世民那骇人的威压还能挺得住,个个都暗自赞赏不已,只不过赞赏归赞赏,此等皇室的家务事却不是那么好管的,大家伙不管心里头是支持谁,这会儿都不会明着表态,全都装聋作哑地站在那儿,如同一组雕塑一般,即便是一向以耿直善进谏言著称的魏征也装着泥菩萨呢,满大殿里静悄悄的,一派诡异的气氛。
李世民多精明的个人,到了此时自然明白事情只怕不像李承乾所说的那般,内里的古怪绝少不到哪去,八成是太子不耐身边有个监视者存在而整出的名堂,只不过明白归明白,他既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太子,也不能真儿个地下旨意明察此事,可若是就此作李贞,一来无法服众人之心,二来嘛,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太子更加孤立,可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不拿出个处理方案来也不成,左也不是,右也不好,这事情该如何处理还真是件棘手的事儿,饶是李世民睿智过人,到了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子难办,默默地沉吟了好一阵子,扫了眼那起子如同木雕状的群臣们,淡淡地问了一句:“诸公,今儿之事该当如何?”
得,李世民一句话就将皮球踢到了朝臣们的脚下,那帮子木雕状的群臣们这回可都傻了眼,谁也不想因此事得罪李世民那帮子厉害的儿子们,再说了,天晓得那片云会下雨,若是有个万一,那真是死都不知道咋死的,可李世民都已经将球踢过来了,总得回话不是?别人可以装傻,房玄龄身为宰相却没这个福分,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皇子们年幼,偶尔有些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不过是淘气罢了,实无需多虑。”
“是啊,陛下,臣府中那些淘气包也没少打打闹闹的,左右不过是早上吵了吵,晚上又好得成一个人似的,微臣以为此事无足挂齿,淡些处理也就是了。”侯君集素来是李世民的心腹,早已看出李世民是打算和稀泥,将此事一笔带过,忙紧接着也出列附和道。
魏征嘴皮子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到了末了还是强自忍了下来,默默地站在一旁;长孙无忌则更是一脸子茫然状,索性连动都没动,愣是将装傻进行到底,只可惜李世民却没打算放过他,看了眼长孙无忌道:“无忌,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长孙无忌被逼无奈,只好站了出来,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道:“臣并无异议,一切皆由圣裁。”
李贞反正是无所谓,能过关就成,他倒没想着对付李承乾,可惜李承乾赶他出东宫的心却是急迫得很,一见事情要黄,立马不干了,瘸着腿站出来道:“父皇,八弟滥用父皇信物,虽是年纪小不懂事,可此风长不得,坏了朝纲总是不好。”
李承乾这么一说,李泰等人可就不干了,好不容易能逮着一个能搞臭太子的机会,哪肯如此轻易放过,一呼噜全都跪直了身子,跟约好了似的齐声开口道:“启奏父王,八弟素来行事稳重,儿臣等都是知道的,还请父皇明察此事,还八弟一个公道。”
我靠,这帮该死的夺嫡党,你们夺你们的嫡好了,却指望咱去火中取栗,太***过分了!眼瞅着自个儿成了别人手中的枪,李贞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跳起来骂上几嗓子的,只可惜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不过嘛,骂固然是骂不得的,有些事情却是可以做的不是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可是颠簸不破的真理,李贞心里头很清楚太子之所以要整自己,不外乎是嫌自个儿老是出入东宫,碍手碍脚罢了,倒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此结并非不可解,关键就在那面御赐玉佩之上,因此,那帮子兄弟才刚起了头,李贞便立刻起了身,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双手捧着,迈开两小脚丫,疾步走到李世民所坐的几子前,将玉佩放在了几子上,默不作声地躬身行了个礼,退回原位,跪伏在地。
李贞这一手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妙的是李贞压根儿就没有开口辩解过,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他兄弟都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大殿上立马静了下来,众人都有些傻了眼,李世民默默地看着不言不动的李贞好一阵子,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尔等都退下罢,朕想静一静。”老爷子下了逐客令,大家伙自然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各自磕头告退而去。
刚一出甘露殿,还没等李贞开溜呢,李泰便开口了:“八弟,今儿个让你受委屈了,走,到哥哥府上坐去,哥哥那儿前几日刚得了个大厨,手艺不赖,管叫八弟满意。”
得,您的酒咱可喝不起,还是躲远些好了。李贞连话都不回,只是躬身行了个礼,自顾自地溜之大吉了。李泰虽是碰了个软钉子,可并不着恼,耸了耸肩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听在李承乾的耳里却是格外的刺耳,只不过李承乾却找不到泄的借口,没奈何,冷哼了一声,上了软辇自行回东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