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伊马上回道,“范大人,是否和谈,这些陛下和诸位大人决定的事情,桓伊过去,是奉了皇命,去探听消息,去把自己所见所闻真实的告诉陛下,告诉各位大人,其他不敢言”
“好了,桓伊,你说完”司马昌明缓缓说道
“是”桓伊继续说道,“此次在邺城,邺城百姓生活尚可,并且基本对慕容垂也还算是拥护,而且当地不少汉人士绅,更为讨厌氐人,却对慕容鲜卑并不反感,而宁愿保持暂时的支持这一次河北各地发了洪水,慕容家族的应对还算不错,因此民心归附,卑职还亲自去乡下看过,百姓生活也都不错,今年收成很好”
这话说完,大家神色都很复杂,因为换句话说,这等于告诉大家在河北,慕容垂是民心所向,想要夺回失去的土地,可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那么关中呢?”谢安突然问道,“我知道,你没有去关中,但是在河北,关中的消息,总归是要灵通一些,我听说,段业已经离开凉州,到了长安了”
“是,谢太保,确有此事”桓伊说道,“据我们听到的消息,段业这次到长安,是为了求苻宏实授他凉州刺史的位置,不过前些天,它所在的馆驿却突然着了大火,凶手至今不知道,而段业到了凉州也很有几天了,却是从未被召见”
“此去长安,消息传递也不及时,现在想来,段业已经被召见了”司马昌明说道,“可惜了,让苻宏抢先了一步”
“不过陛下”桓伊说道,“最近一直有传闻,说段业坐拥凉州,富甲天下,麾下又有锐卒数万,可以说是天下瞩目的力量,因此苻宏有可能把妹妹高阳公主苻宝嫁给他,借此和段业联姻,稳住段业!“这个消息,其实众人都有所耳闻,不过桓伊在这个场合说出来,里面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可就意味着此事起码已经有相当的可能性
没想到,司马昌明的话却更加让众人震惊,他缓缓说道,”朕,也是有妹妹的“可是,司马昌明只说到这里,并没有继续下去,也不打算让大家讨论,就下令开始娱乐,于是众人只好陪着司马昌明饮酒听曲,作乐斗诗,玩的虽然不亦乐乎,可是众人明显都有心事
夜宴结束,桓伊回到馆驿,因他长年在外地任职,京城中并无家眷,长期滞留京城建康,只是徒惹争议罢了第二日一早,桓伊带上随从,收拾行装,便第一时间赴江州上任
桓伊乘车出城,沿青溪畔西行清澈明净的清溪曲折回旋,两岸垂柳依依,青溪凿于东吴孙权时期,为漕运要道,素有九曲青溪之称
车帘卷起,桓伊凝视着河面往来的小舟,思忖昨夜之事,范宁肆无忌惮地攻击时政,皇上却不置一词,显然与执政的谢安之间嫌隙已生,自己虽然为谢安表忠心,可皇上真的会因为自己一首怨诗而改变对谢安的看法么?自渡江以来,王导、桓温、庾亮等权臣依次操持国柄,历代皇帝都是个傀儡,而当今这个年青的皇帝似乎是个有想法的君主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被皇上认为,自己是站在谢安一边呢?皇帝与权臣之间从来就没停止过明争暗斗,而他们藩镇刺史的态度更是至关重要,想起来昨晚自己有点感情用事,这也是他早早起身去江州上任,离开京师是非之地的原因
桓伊兀自深思,不想有人正在议论他
此时,青溪畔泊着一条客船,船中约有四、五个行客,中有一**袖散带长身而立潇洒自如,却是桓冲的骑兵参军王徽之桓冲死后,王徽之奉诏归京师,船行万里,今晨刚至青溪
客船泊在溪侧休息,船中有一客人手指路边缓缓驰来的马车道:“快看,车中之人是桓野王!”
野王是桓伊的小字,淝水鏖兵后桓伊声名鹊起俨然是个名人,众人抻头跷足眺望,欲一瞻容貌,王徽之唤过身边小童道:“你去告诉桓君,请他来此一叙!”
小童上前拦住马车道:“车上可是桓使君?”小童清脆稚嫩的声音打断桓伊的沉思,只听小童说道:“我家主人说,闻君善吹笛,他欲和君一叙,顺便谐奏一曲!”
桓伊的随从们都愣住了,暗道谁人这么大的口气,正要训斥他只听桓伊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王徽之”
“可是王子猷?”
“对!”
桓伊走下车来,他并不认识王徽之,不过素闻其名,顺着小童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青溪畔泊着一只客舟,一个中年士人身着大袖宽衫,负手立在船舷桓伊命人摆下胡床,坐在上面,手持蔡邕柯亭笛柯亭笛是名笛,据传蔡邕避难会稽,发现建造柯亭的竹子中第十六根竹椽与众不同,当即把这根竹子换下来做成笛子,笛声柔美不同凡响,其笛故名“柯亭笛”桓伊自得柯亭笛常常吹奏,以为至宝
见王徽之站在远处,桓伊却并不过去,只是轻轻拱手一礼,朗声道:“王君,在下公务繁忙,无暇多谈,不过愿奏一曲与君”
说罢,桓伊将长笛放至腰下,凑到嘴边吹奏梅花落,同弦异徽泛音三弄,笛声清亮,高妙绝伦奏罢,桓伊登车而去,宾主不交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