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日困居东宫之中,很难有机会单独召见李括,为了不让父皇生疑,才想出上元节微服私访的方法。这样一来,即使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也可以说成是偶然相遇。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与少年见面,是想开诚布公的和他谈一谈今后的打算。或许是少年出身沾了东宫背景的缘故,一直以来,自己便把少年当成了自己人。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和少年渐行渐远。直到陇右战役结束,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原来少年从就不是东宫的人,他只是父皇的人,是属于他自己的人。
高秀延与李林甫设下的毒计,让少年和他的关系变得颇为尴尬。每每就寝时,他都会不自主的提醒自己:少年见到了自己与韦氏**的情景,他见到了自己赤身**的丑态!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但他知道,若少年换做了别人,他很可能当场就叫随扈亲卫把其斩杀。
自此事之后,在少年面前,他再感受不到一丝上位者的自豪。
但他偏偏是自己在军中唯一可以倚靠的对象!
生活有时就是那么的滑稽与无奈。
“玙老爷,近日可还安好?”
“还算不错。”
李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亨聊着,从对方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出那急切的**。他想急切的收服自己!
若是放在从前,得到太子如此亲睐赏识,他很可能便会立刻效忠。但此时则不然,自从崇仁坊的那次相遇,他便对李亨彻底失望了。
不是因为李亨如今处境的艰难,而是因为那晚他的沉默。假使当时他对高秀延表现的强硬一点,假使当时他将自己保了下来,或许现在二人的关系将变得更加紧密。
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高秀延带走,送到京兆府。假使没有虢国夫人和高力士出面相保,他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怎样。
这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从那一刻起,李括便给太子下了定义。对于这样的人,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做,他都不会投身到对方怀中。这样的人可以将你的价值榨干后狠狠踢开,这样的人可以在你危难时毫不犹豫的和你撇清关系,再狠狠踩上一脚。
他不再是那个初入官场,懵懂无知的少年了,他要为自己的前途谋。很显然,李亨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太子李亨心中微微一颤,嘴唇不自主的抖了一抖。
他在恨自己,他在恨自己那晚的默然!
这不怪他,这不能怪他。那种局面他完全没有能力保得少年平安,自己的强硬只会让父皇更加生疑!更何况,他对少年总还有那么一丝恨意!只要是男人,被人窥见床底之事后都会暴怒,何况他还是储君!
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能说出来,他必须默默承受这一切,无人与分享,无人能分享。
“嘿嘿,上好的白水面来嘞,您请好!”
店铺的伙计纵身几步便将白水面摆到李亨面前,频频点头示好。
“立德,给他面钱。”李亨苦笑了一声,高声吩咐着随扈。
“这是你的面钱!”随扈侍卫瞪了那伙计一眼,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钶子,送到了他手中。
“哎,谢谢这位爷,谢谢这位爷。”
伙计得了银钶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亨看了看瓷碗里飘着的油星便没了胃口,将瓷碗往桌中央推了推,轻咳了声。
“七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不敢。”李括忙欠着身子拱了拱手,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大唐储君,面子上的礼仪还是要做足的。
李亨摇了摇头道:“其实,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家父那里,我去说说,想必不日你便可以拿到兵部的批复。”
注1:在中国古代,直接问人名是很无礼的。一般不熟悉的人都称呼对方的字或者排行。
注2:玙是李亨当太子之前的名,当太子之后改为亨。
ps:其实唐朝还是比较开放的。像上元节这样的隆重的节日,皇帝也是有可能微服私访的。唐中宗就曾在景龙四年(710年)的元宵夜偕皇后微服出行,巡幸诸大臣家。所以,李亨在上元节微服也是有据可循的。话说,现在小七的处境不是很好啊,需要大家的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