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就是去取这些东西的,这易容的东西也不是能一直保持不变的,也需要时时维护的。
她的打算就是今晚先把有用的东西取回来,藏好,省的到用的时候,却手足无措。
秦韵今晚的行动倒是很顺利,也没引起其他意外,安然回到了翠微阁。
第二日,方家的人都变的忙碌起来了,主要是明日五更时分,方大公子柳折眉他们都要一起进入贡院参加三年一次的考试了。
全家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了方大公子身上,以方大公子的才学与名声,人家现在追求的已经不是是否考中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中头名,在不怎么样也要进入前十才成。
这样一来,秦韵就变成了府中最清闲的人,这个时候,就算她对那夫妻两有多大的怀疑,那不能在这个时候想办法找上门去打扰人家。
倒是方四公子竟然派他身边的贴身丫鬟,给她送了二十两银子,让她惊诧莫名。
她原本就知道,这时代,你别看,这些丫鬟下人们身份不高,可她现在不是给人家发工资的人,如果平日里还不打赏的话,谁知这些下人们会怎么侍候她。
方四公子大概也知道,她是差点被拐子拐走时,让自家大哥碰到,带了回来,身上自然是没有什么钱财的。
而方大夫人是什么人,徐妈妈倒是提出过这个问题,可方大夫人还打算再考察一段时日,看看秦韵的心性,故意没有在这件事上做些什么。就是想看,秦韵在这种状况下,怎么解决这些麻烦。
毕竟,秦韵假扮的唐家表妹将来可是要成为当家主母的,如果手底下没有几分手段,怎么能撑得起这个家呢?
秦韵倒是无所谓,她藏好的东西中自然也有一些银票什么的,只是暂时没打算用,怕引起方家人的怀疑。
原本她也想着,怎么才方府变出点钱财来,还没开始行动,方四公子倒是选择雪中送炭了。
要不是她确定这唐家表妹和方四公子之间的确没有太深的交情,她都会以为自个先前收集到的资料是不是不全,才会有这种意外的情形出现。
可问题是,方四公子送来的这银子,她不但不能光明正大地送回去,还要想办法遮掩,这个郁闷呀。
“小婵,找几张纸和眉笔来。”最后想了下,抱着还人情的想法,她将自己记忆中关于机械方面的有些东西打算画几张送给方崎。
这些东西,在西方可能已经出现了,作为一个后世子孙,尤其特工是个政一治性味道很浓的职业,秦韵也不能说,自己没经过爱国一主义教育和政一治一洗脑。
她还是热爱这个国家,热爱这个国家历史的,如今方崎这些发明,说不定还真能引导这个时代的发展,她在里面推动一把,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这大概才是穿越人士真正的优越感吧。
她知道,如果她不去影响这个时代的话,再过上将近百年,满族人就会入关,中华的科技和文明将会停滞不前,最后的结果,许多人都知道的。
“好的,表小姐。”小婵的性子还是比较柔和的,不是那种刺头丫鬟,对秦韵的吩咐执行的还是很到位的,也没问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片刻后,纸张和眉笔都找来了。
其实,眉笔并不是理想的绘图工具,它太软了,可比起毛笔来,它就硬多了。
好在对特工而言,身上的各种东西往往都会产生其他的用途,这眉笔使用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刷刷几下,她就将一副图绘了出来,等绘出来之后,她才发现一个致命的缺陷,这图纸上的度量衡和明代的度量衡规格是不一样的。
好在她有一个天才头脑,很快将两者之间的关系通过公式转换了一下,然后又重新画图,这次画好的图用的是明代的度量衡。
虽然可能不是精确到千分之一后的程度,但由千分之一的精度,她觉得已经不错了。
图纸画好后,她卷起来道:“不瞒你们两个,我这次来方家时,身上无分文,四表弟送了银子过来,我很感激,可实在没什么东西谢他,这图,是我以前救过一个蓝眼睛夷人后,对方送了我一本书。
那书后来被毁掉了,上面的东西,我还记得一些,似乎和四表弟弄的那些水车什么的有关,我一个闺阁女子,这些东西是用不上的,刚好可以送给四表弟当谢礼,小婵,帮我送过去吧。”
她刚才在一边画的时候,也没让小婵回避,这时,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所画的东西。
方家的丫鬟,一等,二等丫鬟大多都是要求认识几个字的,小婵也不是文盲,可就是看不懂唐家表小姐所画的东西是什么,有的看起来有点眼熟,有的看起来怪怪的。
但至少不是那种不能见人的私相授受的东西,当下接了图纸,就送了出去。
方四公子接到图纸后,虽说秦韵在上面并没有配备什么解说文字,可方四公子幼年时,得到一本墨家的典籍,看了之后,从此就迷上了这些东西。
对墨家,许多人可能知道他的政一治一理念是兼爱,非攻,后来因为并不适应后世统治者们的需要,慢慢退出了政一治舞台,在文化方面的影响也越来越微弱。
可只要真的研究过墨家的人就应该知道,墨家其实最擅长的制造,或者可以说是科学发明,他们在建筑,武器,工具方面都有很独到的研究,机关这个词,基本上就是最早墨家的一个写照。
方四公子是专业人士,小婵看不懂的,他至少能看懂一半,一下子视若珍宝。
看来,唐家表姐真的是个不凡的女子,她能得到这等技艺,还能知道这些技艺的价值,可是其他大家闺秀们所不懂得的。
前两年,他年纪还小,看到唐家表姐,也只是觉得对方好可怜,娘亲早死了,又有那么一个爹,所以,在得知,唐家表姐这次是从家里跑出来,身上没有一点钱财时,先前又在无意中帮了他一把时,他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才做出送银子这等事情来。
却没想到,会换来这样的回报,仔细想来,他好像真的没怎么了解过,这位唐家表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看着这些图纸,他有一种马上冲到唐家表姐面前,与对方讨论的感觉。
可他知道,男女有别,他并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去做,这样会给唐家表姐住在自己家惹来许多麻烦的。
秦韵将图纸送走后,就觉得自个已经处理完了一桩事情,并没往心中去,在她的心中,十四岁的方家四公子不过是个中二少年,她又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目前,最重要的是,还是怎样从方家人身上得到消息。
从方二小姐的反应来说,方家的其他人知情的可能很少,她初来咋到,也不知方大公子是否对她的身份有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厉害。
哎,古代就是这点不方便,在现代已经习惯借助现代化的手段来完成任务,这古代,没这条件呀,按理说,想知道这一对新婚夫妻有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在哪,现代,只要安装窃听装置,根本不用近距离窃听,可现在不行。
她如果想要窃听,只能亲自潜入到方大公子夫妻两的居所中,选择合适的方位,又不能被对方发现。
这难度同样不是一般的大呀。
对方大公子这种有秘密的人,他的身边,自然都是他得用的心腹,就算再次易容,也必须得先对这夫妻两身边的人和居所多个详细了解。
好在方大公子明日就要紧贡院了,进了贡院,那院子里的警惕心可能都要松一些。
她也留心观察过方大少奶奶了,觉得对方应该没什么身手,不会是那种特殊人才。她选在这个时段潜入对方的居所观察,应该是最恰当的时间。
秦韵这边顺利潜入,打算执行新的计划,柳折眉那边却陷入了一件麻烦中。而且这样的麻烦对这时代的读书人来说,还是一件致命的麻烦。
什么麻烦呢?
明日就是会试的日子,柳折眉今日也没什么应酬,虽说自家姑父交代过他,让他到了京城之后,去拜访一些人。
可他知道,在会试前去拜访,容易落人口实,还是等考试结束后,那时,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去拜见,会好一些。
今日,他也没去关注前太原镇守太监,张槐的新的动态,而是将所有心思清空,打算好好在家中待上一日。
他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静的,想到那个如风一般的女子,他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在过往的考试中,他心无杂念,甚至可以控制考试的结果,可这次,他的心,是真的有些静不下来。
以往,他不能承受失败,是因为他知道,他要为家人报仇,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想在她面前当个失败者。
他希望她回来时,面对的不是一个考场失利的他。
虽说在内心里,他不认为她会是那么势利的一个人,可人的心态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更要时刻保持自己的自尊和出色。
是的,他对她的感觉应该是一种喜欢吧,
他以前从没有喜欢过任何女子,也一直搞不清楚其中的真正滋味,可他遇到她时,他突然就像一只沉睡在烟雨中的蝶一般,醒悟了。
当他那日在水缸中醒来时,他知道,他无法抗拒这种醒悟,他愿意给她最真诚的承诺,可他同时也感觉到,她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这种醒悟,只是他一个人的醒悟,他也许应该赌气不去搭理她,可对他这种善于算计人心的人来说,他不是要糖吃的孩子,赌气是无济于事的。他会不自禁地时常想起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会时常想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到底好在哪里呢?她是很美丽,可是世上的美丽女子不止她一个,那么,就应该是她的与众不同吧,如果他没有这种醒悟的话,他觉得她这样的人,生为女儿身,实在太可惜了,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庆幸,她是女儿身,他最先看到了她与众不同的美丽。
他很明白,这世上的东西,只要是宝物,总是会有人觊觎的,如今,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个无价的宝物,一个神秘的,值得挖掘的宝物。
他能看到的,一定会有别的男人也能看到,他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败下阵来,他要做她心中最出色的那一个,这样也许才能真正留住她的步伐。
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这次考试出现意外。
她的人既然现在不知在何方,就让她的画像来陪伴着他吧。
柳折眉是神童,是才子,他的画技自然也是极好的,他拿过纸张,用笔蘸了墨汁,打算作画。
一边画,一边在心中描摹她容貌的一丝一毫。
夏儿刚才一直在一边侍候,这时,看到自家侄少爷画出的东西,她研墨的手不由地缓了下来,她早知道的,不是吗?
她早知道那个不祥的女子太古怪,如今,她明显勾走了侄少爷的魂,明日侄少爷就要进场考试了,这个时候却为她画起了画像,这正常吗?一点都不正常。
可她无力阻止,也不敢开口阻止,她害怕她一阻止,侄少爷看着她碍眼,就要赶走她,哼,她总有一天,会抓住那个不祥女子的狐狸尾巴的。
一副画像成,柳折眉总觉得那个地方画的不对劲,他又要画第二幅时,门房老苍头跑了进来道:“公子,门外有三个士子上门来拜访你。”
“知道了。”
柳折眉知道,这个时候上门的士子极有可能就是本次和自个一起参加会试的。只是自己在太原那边虽然也有点名气,可京城现在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他还不认为自己的名声会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更别说,自古文人相轻,能中了举的,大多数都是有真正的功底的,如果选择以文会友的话,也不应该选在今天呀。
即使还没见到人,可他已经闻到了一股不善的味道。
可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来意前,他也不好将对方拒之门外。这样传扬出去,自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当下整了下衣冠,将画好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才出门去迎客。
到了柳宅的门口,有三个穿着士子服的年轻士子正不耐烦地站在门前,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和书童。
柳折眉的风姿那是没说的,这三人看到门口有人出来了,不自觉地将目光投了过去,这一看,虽说他们是男子,可在这样的风姿下,还有点自惭形秽。
他们觉得出来的这个柳直柳折眉不管怎么说,还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在他们打量柳折眉时,柳折眉何尝不是在打量他们。
左侧的一人,第一眼看上去,有些狂生的感觉,大概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他的容貌属于那种长相有点清奇的那一类,
右侧的一位,年纪看起来最小,和自个的年龄应该差不多,一眼看去,有点稚嫩的感觉,站在最当中的可能可能是三人中最有身份的一人,他身材不高,身形有些胖,长相也是一般,只是目光看着自个的时候,似乎有点傲慢无礼。
他当下拱手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太原柳直柳折眉,不知各位是?”
“在下京城刘洪。”最中间的那位有些傲慢地道。
柳折眉闻言,觉得刘洪这名字似乎在那听过,随后才猛地想起,那个和张槐勾结起来,想要陷害自家姑父和晋王世子的刘御史,不就是这刘洪的兄长吗?
想到那刘御史的所作所为,当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冷了几分,这三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值得结交的人,如今还有刘御史这个缘故在里面,他更不想搭理了。
当下语调淡淡地道:“会试将至,各位不在家中准备,不知来柳宅所为何事?”
“最近,京城流传一首评断古今的《咏怀诗》,据说是刻在太原净坛寺的墙壁上。署了你的名字,可有此事?”
“是那首咏梅?”柳折眉听到对方提起自己去年在净坛寺做的一首诗词,当时有感而发,那首诗词的确还算不错。
最后却被净坛寺的方丈,派人刻在了寺院的墙壁上,像净坛寺这些有点名气的寺庙,习惯将一些名人的诗词刻在上面,引来更多的游客和香客,也顺便打响寺院的名声。
柳折眉虽然年纪不大,在全国还没什么名气,可在太原府,那可是真正的神童加名人。
当时,刻上去之后,柳折眉也没太在意这个,只当是普通的一件雅事而已。
可如今,在会试的前一天,这刘洪三人专门找上门来,还提到了这首诗词,让他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他仔细在心中回想了一下那首诗词的内容,确定里面没有什么犯忌的字眼,那这刘洪提它干什么?
他绝不相信,刘洪是倾慕他这首诗写的好,上门来夸赞他的。
“正是,好你个柳直,简直丢了我们所有读书人的脸,这首诗分明是大名士许翰在他四十岁那年所做,怎么会变成你的诗词?”刘洪冷笑着。
不但刘洪在冷笑,与他一起前来的那两名士子也在冷笑。
柳折眉闻言,也很是讶异,他自己做的诗词自己清楚,怎么成了抄袭大名士许翰的诗词了呢?
许翰是谁?是成化年间的进士,当时成化皇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老爹,喜欢的是大自己十九岁的奶娘万氏,根本不怎么打理朝政,当时的阉党势力也空前的强大,东厂尚铭倒也罢了,反而是西厂的汪直,更是胡作非为,还有李孜省等人,将朝中弄的乌烟瘴气,
文官首辅如刘吉,万安之流,只是顾着讨好阉党和万氏,当时有许多文官中了进士后,并没有出来做官,而是留在地方讲学。
许翰就是这么一位,他是大名士,门下有许多弟子,虽没有上千,但不管记名还是实授的弟子现在考中功名者,不知凡几。
士林更有许多人倾慕他不畏强权的风骨,要是路过他的家乡,许多人都要去当地拜会他。
他并没有见过许翰,但也听说过许翰的名声,如今,竟然有人找上门来叫嚣,说他做的诗词竟然是抄袭许翰的,在这一瞬间,他首先想到的是,不是这件事太荒唐了,而是有心人的谋划。
如今,自己在京城,许翰在江南,相互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就算他想要找许翰来澄清流言,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办到。
这件事要是无中生有倒也罢了,对方想要用这件事来破坏自己的名声,特别在今日找上门来,分明就是打算扰乱自个的心神,让自个进了考场,发挥不好。
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等流言的。
可怕的不是无中生有,而是许翰自己也参与了呢?虽说自个与许翰无冤无仇,对方犯不着对付自己,可世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
如果许翰真的参与了,依照许翰的名声,他只要在特定的时候暗示这么一两句,显示自己抄袭了他的诗词,那天下人会相信谁,会相信他这个默默无闻的举子,还是会相信许翰那样的大名士。
这才是真的杀人不见血的,对方将自己逼到了死路,别说考试了,没有了名声,身败名裂的后果还怎么在士林立足,这种抄袭涉及到品德的问题,朝廷又怎么会用一个品德有问题的官吏呢?
最主要的是到了现在,自己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是这次参加春闱的士子吗?
可就算自己是太原府解试的第二名,比起全国这么多州府几十名解元来,并不怎么引人注目,那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先沉住气,也许在一般人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污蔑,早就委屈的不行了,可五岁的他,就看过自家爹娘是怎么死在自己面前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死亡更可怕。
对方今日上门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可他现在,必须要让对方看到,他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冷了下来,略带几分嘲讽地道:“刘公子今日到我家门前喷粪,柳直只当你缺少教养,可如果拉上许大名士这就不对了,说我抄袭许大名士的诗作,证据何在,刘公子不会天真地认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你自以为是当今圣上,可以金口玉言,定一个人的生死与荣辱?就算是许大名士,要是他有异议,请他上门来见我,你们吗,不够资格,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