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上去好像是给了府衙很大的权利,实际上增强府衙对各县管理的同时,也是等于让府衙给各县去做了一个大大的嫁衣。
分下权利去,却又让这种权利互相制约着、牵绊着,谁也不要想着大权独揽、专权行事。
谁要是一个不小心出错,你看着不起眼的一个县衙里的小吏,没准直接能去面见知府告县官。调过头来,你个知府要是办事不利或者徇私舞弊,没准一个县令随时把你告倒。
这是在用一整套看上去密不透风的体制,要彻底地阻断地方舞弊的通道、杜绝那种可能再滋生呀!这也是一种信人、用人却不唯信、唯用的套路,真让那些地方官无懈可击了……
“太傅果然治世奇才。”
暗中想到此处,张所脸上浮起笑容来,望向刘行赞叹道:“依照此法,那些地方官日后只能谨言慎行、严于律己地去全心为朝廷、为百姓办事。敢营私、敢闹事,随时随地被他身边一个小吏都能扳倒,这种制约远比十万御史更有效、更具震慑力呀!”
“新法所定,可以让为官者不用高官也厚禄。”根本不理会张所的夸赞,刘行像是没听到张所的赞扬一般,在他话音落下后重新开了口。
望着宗泽,刘行说道:“在这个朝廷里,陛下准我用一批薪俸高得让商人都羡慕的官员。但是陛下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赃官、狗官,贪官、佞臣。宗帅,您该明白陛下这个用意、也该懂的真若推展开来,这新法将会让天下变得如何吧?”
见刘行对他反问,宗泽马上皱着眉头暗暗思索了一番:赃官、狗官,历朝历代硕鼠难治,也从未真正治理干净过。
正是因为有着那些赃官、狗官的存在,他们胡作非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鱼肉百姓,才导致一个又一个王朝最终走向灭亡。
治天下、首治官。狗官不绝,民无宁日。赃官不灭,国无安稳。这刘行新法中对于官吏这种信之、用之,不唯信、不唯用的方法,还真可能是唯一可以从本质上让赃官、狗官不具备成长基础的方法。
至于佞臣,诸如六贼之辈、诸如黄潜善和汪伯彦之辈,宗泽更是清楚刘行这一套新法一旦推广开来。即便那两个善钻营、精口舌术的家伙,来到这个新法主导的朝堂上,以后都绝难再有当权日……
念至此,宗泽露出了笑容,捋着颚下那花白的一缕胡须笑着说道:“高薪养廉、根治弊政。防微杜渐,根除赃顽。刘太傅新法中这一点上我是绝对赞成,绝不能让我朝出现汪伯彦、黄潜善之辈,更不能让我朝如过去一般、出现一大批只被百姓恨的狗官来。”
“那么想必宗帅您也该知道了,至少这第一批的各县、各府分管诸事曹吏,又将会成为一大批提出军旅那些兄弟日后的安身立命之处了吧?”似乎连宗泽的夸赞都不以为然,刘行目不转睛地对他问了一句时,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诈的笑容来。
闻言观形,宗泽却愕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想让那些行伍之人,直接到各地去当曹吏吧?他们之中,很多可是斗大的字不识半个,让他们带兵或许尚可、让他们分管诸事怕是只会出乱子吧?”
“当然不可能直接便让那些退出军旅的武夫去上任。”见到宗泽惊疑的神态,刘行淡然笑道:“所以还要成立一个教善司,专门对现在和未来从军队里退出来的军官进行再教善。只有经过教善的行伍旧人,才可能下到各地去为官做吏。”
“那科举之仕,会不会对此反对之声如浪而来呀?毕竟这是以武夫取代科举之仕呀!”张所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但在刘行听来、那都是他出于自身利益在提出的问题。
张所是读书人出身,如果真是让行伍之人日后主导了各地政务,首先被冲击到的必然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却未必一定有官做,那些读书人的利益。
知其所想皆源于自私,刘行仍然面不改色地说道:“权衡,文武之利均在权衡二字上。权与利的分配,那些读书人以后还是要科举去求功名,然后地方上诸如县令、知府只能是他们。武夫虽然经过教善再次训育,永远只能做从吏。除非特别有能力者,否则很难成为地方主官。张帅,您认为我这样一种权衡之下,读书人若是再来跟我闹上面太书生聚众抨击朝政的事来,理在谁那里呢?”
太学生聚众抨击朝政,刘行所言乃是汴京城内一年多以前因为战事引发的太学生学潮。当时许多太学生因为不满朝廷撤换种师道,堵在皇城和大殿外大骂当权的投降派官员、甚至一度出现了围殴一品大员的事来。
刘行此时提及此事,表面上看来是在说理、事实上也是在给以张所为首,六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算在其内的一众读书人出身的官员一个提醒。
刘行这是含蓄地在告诉他们:我可不是那些投降派佞臣,不要指望以后你们没事给我闹几次学潮来左右我的施政。如果真有那一天,理在我这儿、吃亏的只会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