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的声音分明意味深长,却又不往下说,平白的引得和洛萧打招呼的万俟宸看了过来,看着万俟宸略带疑问的样子,洛然笑得春风满面,“真有点像欲求不满啊!”
万俟宸的眸光微眯,万俟玉心里藏着事眼底带着几分心虚,闻言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洛萧也淡笑着自顾自落座在左下手位上,捧着慕言送上来的茶汤缓缓品尝。
洛然看着万俟宸的面色笑意渐大,看着万俟宸面前桌子上成堆的折子轻呼一声,“三哥,受了情伤也要注意身子,用成堆的国事来麻痹自己是没用的。”
万俟玉坐在洛萧的对面,眼底笑意加深,偏生洛然不知道见好就收,继续自顾自的道,“听说三哥这几天找人找疯了,三哥要找谁不妨与我说来,南越和东齐相邻,多少有几分人脉在东齐,不过我看上了一样东西三哥可要允了我。”
“嗯,看上什么了?”
万俟宸不动声色,面上的笑意和蔼可亲恰到好处,洛然只觉得一道寒风过境,止不住的抖了抖却是不怕死的看向了万俟宸的腰间,“咳,三哥,你的太阿剑——”
万俟宸的太阿剑在流传天下的十大名剑之中名列第四,乃是铸剑大师欧阳子与干将二人合铸而成,是十大名剑之中唯一的一把软件,因为前三名的古剑都已经流失于世的关系,现如今他的太阿乃是天下第一,乃是他当年离开大楚之事楚皇亲手为他放在腰间的,这十多年来从未离身。
“这样——”
万俟宸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忽而转头看向了万俟玉,“阿玉,你看阿然身上这件红衣配宇文珂那身衣裳如何?”
宇文珂也喜欢穿红,想起今日里宇文珂那身红衣裳,万俟玉微微一愣,眸光瞬时大亮,如同久旱之人见到了甘霖一般的迫不及待,“三哥,你眼光真好,配!很配!太配了!”
万俟宸依旧淡淡点头,转过头来看着阿然如一个兄长一般慈祥,“阿然,南越与楚地交好,你若是愿意代表南越与楚地亲上加亲,那我的太阿一定作为贺礼送你,刚才说的宇文珂乃是我楚地右相之女,你若是愿意——”
“三哥!”
洛然一声轻喝的声音发着颤,眼底桃花灿烂的春光瞬时一片风雨凄惨,他面色青白交加的摆摆手,“三哥太客气了,亲上加亲这等立在当下功在千秋之事自然是哥哥来做,阿然无德无才实在是难当大任。”
万俟宸笑意淡淡,“那太阿剑不要了?”
洛然退回座位上,心有余悸的点头,万俟宸满意一笑,就差说一个“乖”字。
洛萧在一旁掩下笑意,眸光扫过他桌案之上的折子正色道,“这几日楚国境内不安,可想到法子了?”
万俟宸面上笑意散去,疲惫的眉心之间少见的有几分烦躁,“自有人去想就是了。”
微微一顿,万俟宸又看向洛萧,“林城,可妥当了?”
洛萧点点头,“你放心,全部按照你说的做,随时都可以借尸还魂。”
万俟宸兀自一笑,“时机未到。”
洛萧颔首,表示同意,两个小的看着两位哥哥眉来眼去话中有话,相视一眼都从各自眼底看到了茫然,万俟宸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什么解释,话题一转道,“可见过大哥和父皇了?”
洛萧点点头,眼底不知道闪着什么光,洛然轻声一笑,“见过楚皇了,还去了靖王府,靖王府好红火,大哥那里好生悠闲,三哥你这里却有这样多的事情做,要大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万俟宸眼底又现危险的锋芒,万俟玉连忙道,“原来给你们安排的住的地方在行馆,洛王府和宫里你们随意选个地方为好,行馆人多眼杂。”
“我住长乐宫!”
洛然当先表态,洛萧点头附议,慕言在门口站着,闻言当即去吩咐下人安排准备,眼看着天色不早,万俟玉准备出宫,洛然笑眯眯的看着万俟玉,“阿玉,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宫去?难道洛王府里有个美娇娘在等着吗?”
万俟玉眸光微眯,轻轻淡淡的道,“本王建府了,自然比有些年纪一大把还赖在宫里不出去的人懂规矩。”
洛然作势要打,万俟玉却飘飘然转身走了,转身的那一刻,万俟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想到真相揭开之时要面临的状况他忍不住的双腿发抖。
出宫之后便是一路疾行,等到了未名居的时候府院老总管正在门口等着,万俟玉脚下步子极快,一边走一边问,“侍候的可好?”
老总管一把年纪跟在万俟玉的身后脚下生风,“回王爷,云公子不用下人们在跟前侍候,我等按照王爷的吩咐在外候命,按时送去了膳食点心,其他的要求云公子倒是没有特别提过,我等也未曾去打扰。”
万俟玉点点头,挥挥手老管家便退下,苍梧院里还亮着灯火,万俟玉进去的时候肖扬正守在廊下,看到万俟玉了他容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进的屋去,却只看到只有绿桑一人守在那里。
“你主子呢?”
绿桑容色清秀静美,那模样真不想是一个侍女,即便穿着最普通的衣裙却也是个灵气逼人的人物,便如此刻,明知道他的身份,她还是这般的不卑不亢。
“回王爷,主子连着几日舟车劳顿现在已经歇下了。”
万俟玉眼底闪过几分失望之色,想到夏侯云曦一路从东齐到楚地却也是不忍,绿桑却是走到南窗之下的桌案之上拿起一封信来,“主子知道王爷今晚上一定会来见她,便让奴婢在这里等着,主子让奴婢将这封信交给王爷,请王爷过目之后自会决定怎么办,若王爷要启用信中所言,还请王爷莫要用主子的名义。”
听到这话万俟玉眼角一挑,几乎就挡着绿桑的面迫不及待的接过信封打了开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万俟玉眼底的亮色越来越盛大,拿着信笺的手更是带着几分颤抖,绿桑不动声色的看着万俟玉的激动,直到等着万俟玉看完了才轻声开口,“天色已晚,王爷请回吧,明日里主子自会在此等王爷。”
万俟玉本想说自己可以在这里歇下,可是看到眼前这么一张静静的美人脸他倒是一时间不好说了,将信装进信封之内封好,转身刚走了几步万俟玉再次转过身来,看着绿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只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绿桑点头应是,万俟玉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内室之中的夏侯云曦正躺在榻上看一本书册,听到脚步声进来头也不回的道,“走了?”
绿桑走到床边,将忽闪的烛火挑的亮了几分,“王爷拿走了主子写的东西,看的出来王爷十分喜欢十分激动。”
夏侯云曦兀自一笑,将手中的书册递给绿桑,“睡吧,明日里他还要来的。”
看夏侯云曦睡下,绿桑将灯火吹灭,而后在南窗之下的榻上和衣躺下。
一夜好眠,又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大晴天,早朝散去,万俟宸仍旧同万俟婓一道去御书房与几位老臣一道议事,出来的时候天色已近午时,转到去清凉台与洛然洛萧二人用膳,之后三人一同回长乐宫昭阳殿。
进昭阳殿的时候万俟玉已经坐在下手位上等着了,他的面上带着一种意气风发的豪迈气概,看的洛然不停的咂嘴,“哎哟喂,看来昨晚上吃的很饱哇!”
万俟玉整个人一抖,下意识的看了万俟宸一眼,万俟宸正在和洛萧说着什么,听到洛然之言抬头的时候万俟玉已经恢复了正常,万俟玉冷笑两声,“你倒是会说,我府中有没有人三哥最是知道,我不过是最近得了几个有用的人罢了,三哥,你看看——”
万俟玉抬手将自己手中的公文折子递给万俟宸,万俟宸接过走到主位缓缓打开,一份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折子被万俟宸眉头微蹙的细细的看了两遍,洛然和洛萧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几分不同寻常。
良久,万俟宸抬头看向万俟玉,“写这折子的人在哪里?”
万俟玉心中一颤,在万俟宸亮着光的眸光之下极力保持自己平常的神色,他暗哼一声,“怎么?三哥也觉得好?”
万俟宸又看了那折子一眼,“昨日里工部几个治河官吏已经提到了这个束水之策,可计划还不够周全,今日早朝满朝官员也未能拿出个完美的法子来,可是你给的这折子之上不仅将束水之策写了出来,连带着‘攻沙’的法子也写到了,我并非善于治水之人,却也看懂了个七七八八,由此可见,此人定然不简单,人在哪里,我要见她。”
万俟玉面色微沉,“哼,此人心高气傲,三哥莫要长她的志气,这份折子既然交了上来,三哥不妨与工部几位侍郎先研究一下是否可行再说,若是可行,要不要赏她还不一定呢。”
看着万俟玉的面色,万俟宸觉得有几分奇怪,想着莫不是真的遇到了一个奇才怪才?微微沉吟一瞬,万俟宸终究是道,“总之是你的人,你说如何办便如何办,只是到时候若需要此人之时无论他如何心高气傲,都要用人以重,不可流才。”
万俟玉自然是点头应下,洛然唇角一勾凑过来,“什么样的人让我们的洛王殿下吃了瘪,这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走,所幸要带我转转长安,不如先去看看你那门客如何个傲气,若真是不受教诲的,我来帮你调教!”
万俟玉眯着眸子横肘捣他一拳,“小心说话!”
洛然哀呼一声眯着眸子看着万俟玉,“哎呀,生气了,不会是个女人吧,瞧你在乎的!”
万俟宸抬头看万俟玉一眼,却并未将洛然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急急起身向外走,“阿玉,今日里你陪着他们,我只怕一日都要消磨在父皇那里,水患之治慢不得。”
万俟宸说走就走,片刻便带着慕言二人消失不见,万俟玉唇角几动,一副不是那么情愿的样子,这样子落在洛然眼中,又得他几番笑话。
未央宫御书房之中,万俟婓看到那折子眸光微眯的看向万俟宸,“今日早朝之时还未拿出这法子,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得了,此法是谁所出?”
万俟宸正色道,“是阿玉手下的一人所出,不过那人似乎并不得阿玉喜欢,我就听了阿玉的意思先研究着治河的法子,至于人,稍后再行召见。”
万俟婓点点头,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太全喜,“去召工部尚书,让他将几个治河的侍郎小吏都带着一起进宫来。”
全喜领命而去,万俟宸又道,“这折子上束水攻沙的法子妙极,若再加上另一条我楚国水患便可根除,只不过治河绝非一日之功,父皇大可从现在起便定下计划,一步步来总能治好渭水。”
万俟婓倒有几分意外,与治河一道并非是谁上手就会的,他看向万俟宸,“你说的另一条法子是什么?”
万俟宸眸光微眯,“开凿运河,人工改道。”
万俟婓眸光一闪,似有一瞬的沉思,继而道,“两种法子都说说看。”
万俟宸多日来也在研究治河之道,当下便道,“自渭水上游开始河水便浑浊不堪,期间乃是因为砂石过多的缘故,河水流到中游的时候砂石便开始慢慢沉淀,到了下游便形成的淤坝,河床升高,每每到了雨水充沛之时河水便会溢出,所以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乃是最为对症下药的法子,然而多年来的沙淤并非一日可除,且我南境建州几城距离渭水颇远,每每到了夏季便干旱难熬,如果能人工改道开凿运河的话既能解除水患更能便与极南之地子民用水,自然是上上之策。”
万俟婓眼中带笑,“此前未曾听你提过。”
万俟宸眼底闪过一道温柔之色,“因为告诉我这法子的人提醒过我,这人工改道之法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此时并非是最好的时机。”
万俟婓眼底带上了几分重视,“有人提醒你?那人是谁?”
御书房之内只有父子二人,万俟婓看着万俟宸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幽光,万俟宸一笑,薄唇轻启道,“正是儿子心中挂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