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曦眯着眸子并没有什么松动,公孙墨绷着脸,眉眼之间带着冷酷,“云曦,放下匕首。”
顾云曦点点头,“放下匕首并非不可以,那就请皇上下旨吧,贵妃娘娘行刺太后未遂,立时处以极刑。”
公孙墨眸光漆黑,却并不动作,“云曦,放下匕首。”
“请皇上下旨,太后的性命便是条件——”
公孙墨眼底生出一股子怒气,“云曦,你正在做的事十分危险。”
顾云曦眸光幽暗的点头,“我知道。”
公孙墨脚步又起,“云曦,放下匕首,你想做的事情朕不会拦你,可是你不能如此出阁,挟持太后并非是小事——”
顾云曦看着越走越近的公孙墨眸光微缩,“我想做的事就是请皇上取消那立妃的圣旨放我离开。”
公孙墨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非常,他直直的盯着顾云曦的眸子,脚步并不因为赵湘澜鲜血直流的脖颈而停步,看着越走越近的公孙墨,顾云曦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脚步并不快的公孙墨看着她敛下眸子,身形猛然急射而出,直袭向顾云曦扼住赵湘澜的手腕,一折一送便卸了她对赵湘澜的遏制,公孙墨拉着顾云曦的手腕从赵湘澜头顶绕过,砰的一声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嗷呜——”
楚衣对着公孙墨嚎叫一声,却并没有立时扑上去,公孙墨一手扼在顾云曦的腰间,一手抓着她握着匕首的手腕,顾云曦手中紧紧握着那沾着赵湘澜颈上血迹的匕首,强自使足了经历分毫不放松,四目相对,眼底都是一片漆黑。
“来人!”
孙哲、孙鲁和云嬷嬷三人立时进了殿,赵湘澜此刻捂着脖颈站起身来,指着顾云曦道,“把这个忤逆犯上伤了哀家的贱人带下去!”
孙哲、孙鲁定定的站在当地,云嬷嬷看着顾云曦和公孙墨之间的架势哪里敢动一步,赵湘澜眸光猛然扫过他们几人,“都聋了么?”
“母后有伤在身,还是先回云澜宫好生将养吧,来人,送母后回宫。”
云嬷嬷默默的上前扶着因失血过多有几分眩晕的赵湘澜,赵湘澜死死的盯着公孙墨,“皇上,你看着母后被刺伤,竟然就想这么姑息了作奸犯科之人不成?”
公孙墨并不看赵湘澜,还是那般淡淡开口,“母后还是以养伤为重吧,内宫诸事等养好伤之后再行决断,送母后回宫!”
话音落下,徐福从殿外带着两个小太监进的殿门,抬手一请,“请太后娘娘回宫吧,太医马上就到。”
赵湘澜一眼扫过去,殿外所有她宫里的宫女婆子俱是不见了踪影,她冷笑的看了看公孙墨,狠狠的扫过顾云曦,借着云嬷嬷的手拂袖而去。
顾映雪看着离去之时看都不看她一眼的赵湘澜狠狠地咬紧了下唇,正要自己起身之时公孙墨冷冷的话语忽而传了过来,“贵妃既然不喜凌雪宫,从今日,搬去撷芳殿住吧。”
撷芳殿?!
顾映雪眸光冷凝的看向公孙墨,撷芳殿是刚进宫的家女子住的低等宫殿,现如今竟然,竟然……顾映雪忽而不可抑制的笑了一声,她是不是应该跪地拜谢他的不杀之恩?她捂着还在流着血的手腕颤颤巍巍的起身,跨出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公孙墨对顾云曦淡淡的开了口。
“竟敢威胁朕!”
“就这么想走?”
“宁愿成为罪人也不想留在朕的身边?”
“你就那么肯定朕不会拿你怎么样?”
顾云曦绷紧了身子,一只手想要将他落在她腰间的手推离,公孙墨眯着眸光,却忽然将她握着匕首的手向自己胸前拉过来,顾云曦眼底幽光一变,匕首划破白色的长衫,却还是“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公孙墨眸光深沉的一笑,“朕以为你已经到了可以毫不犹豫杀朕的地步了。”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猛的使力想要推开公孙墨的桎梏,公孙墨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却也从善如流的放开了她。
“对不起,今天是朕疏忽。”
良久,轻轻几个字落地,顾云曦眉心一条,紧绷着的气势似有松动,公孙墨却是再度靠近她一步,眸色之中带着几分让顾云曦不安的郑重,“云曦,朕知道你与顾家并无血缘,朕也知道你想报仇,可是这宫中除了太后和朕能下令处置妃嫔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可以——”
顾云曦瞬时眯紧了眼眸,只见公孙墨薄唇微张,“云曦,做朕的皇后!”
顾云曦的眸色瞬间漫上一层寒光,她正待退后一步,公孙墨却是忽然欺身而上,他一只手在她肋下一拍,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的在她后背的颇有章法的连连点下,顾云曦只觉得丹田之下一阵疼痛,继而全身上下失了骨头一般的酸软无力起来。
公孙墨轻松的制住顾云曦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看清了她眼底的抗拒和排斥,公孙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底似乎闪着伤疼,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那般冷硬的不容置疑。
“不能拒绝,不能反抗,朕给你皇后之位,无论是朕的后宫还是未来的天下,朕都可以给你,七天之后,朕在九天凤台迎你为后!”
——
撷芳殿坐落在整个大燕宫的最北端,因近两年无人居住而显得破败不堪,斑驳的宫墙之上雪白的粉漆早已脱落,宫门门栓被虫子腐朽怎么都关不牢,风一来,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廊檐之下一盏幽暗的宫灯正随着入院凉风左右摇晃着,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声正从漆黑的殿阁之内传出来。
因无人居住,打扫宫闱的下人便犯了懒,殿内的家具所谓陈旧破烂之物,暗纹华丽的帘幕之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房梁之上本来画着五彩斑斓的彩画,此刻却尽数被一层层的蜘蛛网盖了去,从正殿进门,走过一道开间窄逼的走廊,便可直达内殿。
内殿之中的装饰稍显有几分寒酸,一股子发霉腐败的味道直呛得人想要咳嗽,此时此刻,面积并不大的内殿能入眼的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八步牙床,雪白的床幔此刻已经变得暗黄,在这深秋的凉夜之中,并不能抵挡破损窗棂之处灌进来的冷风。
床帏来回晃动,那一声声的呻吟便是从此处发出。
顾映雪还穿着那一身带着几分华丽的衣裳,可是此刻,那上面沾上了她的血迹,沾上了那浓黑的药汁和青石板地上的灰尘,她甚至来不及回去凌雪宫拿几件东西就被人带来了这里,寻常时候妆容华贵端丽的她此时此刻发丝凌乱,面上的胭脂被冷汗沁湿,一块块的落在面上姹紫嫣红,一身冷汗打湿的里衣牢牢地贴在她的身上,难受的半分呼吸不得,顾映雪在黑暗之中使劲的咬紧了下唇,却又抑制不住的再次呻吟出声。
被楚衣抓伤的手腕钻心的疼着,那疼从下午开始越来越让她吃不消,渐渐地,到了晚上,尖锐的疼痛之中竟然缓缓浮起一层奇痒,她止不住的去抓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本来三道深深的口子此刻越发的刺目惊心,她脑海之中浮现着顾云曦的话,一颗心已经猛然沉了下来。
以牙还牙,她说要以牙还牙。
送到毓秀殿的吃食里面有什么样的毒她太过清楚,那是来自南越的蛇果毒,中毒之后先是疼,之后便是痒,到后来,人的身上会长出流着脓水的斑疮,再然后,一个人活生生的变作一堆发臭的腐肉,直到死去。
顾映雪眸光之中现出几分惊骇之色,她缩到床边去,掀开帘子大喊,“来人来人!”
略带几分凄厉的喊叫声在这夜色之中越发的显得骇人,顾云曦眸光急切的躺在发霉的褥子上,又冷又疼又痒的感觉一寸一寸的将她的理智和意志力消磨殆尽,她紧了紧紧握着的拳头,想着与其那般丑陋的死去,还不去就此了断!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闪而逝,顾映雪眼底闪过一丝沉重阴霾,不能,不可以,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去,那个贱人还活的好好的,她怎么可以死!
“来人!来人——”
有气无力却又十分尖利的话语顺着破损窗棂之处灌进来的凉风传出去老远,顾映雪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身穿粉色宫裙的小宫女急匆匆的跑进来,幽暗的宫灯亮起,她看到床边上狼狈却又可怜的女人眸色微微闪着惧怕。
“娘娘,太医没来!”
顾映雪面色猛然大变,她眸色森然的看向小宫女,“太后呢,我父亲呢?”
小宫女跪在地上垂下头去,“娘娘,信儿下午就送出去了,可是沐恩公大人还没有进宫来,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那边,皇上下令将太后娘娘身边几个得力的老嬷嬷都斩了,现在云澜宫被禁军守着,奴婢连个传话的人都找不到。”
她的人早就被公孙墨整饬了个干净,现在她能靠谁呢?
顾映雪眸色之中的光彩渐渐熄灭,几乎染上了一分绝望,从小到大,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她本该锦衣玉食,本该尊贵无匹,本该一生荣华……她无力的仰倒在床榻之上,完好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扣进了另一手腕上的血口子里,尖利的指甲滑进深可见骨的伤口里面,她却不觉得疼,翻卷的皮肉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子在撕咬在啃噬,她的指甲从那皮肉之上狠狠划过,似乎是想将那些小虫子一个个杀死,最终,不过是刮下了自己又一层血肉沫子。
忽然,顾映雪想起了什么似地从自己腰间拿出一块碧绿生辉的牌子来,她强硬的将宫女拉过来将那带着血迹的牌子塞到她的手里,一双眸子带着几分疯狂偏执的看着小宫女,“拿着这个,拿着这个去找兵部尚书卫靳,去找他,要蛇果毒的解药,就说是我要的,一定要快!”
那牌子乃是代表贵妃身份的玉蝶,从前的顾映雪从不离身,此刻却是将它视作唯一的希望交给了这小宫女,小宫女看着手中之物,眸光之中带着犹豫和畏惧,顾映雪疯狂的从自己发髻上耳朵上扯下玉钗坠子,狠命的塞到了小宫女手里,“去,快去,若是办好了本宫以后还有更多的东西赏你!”
许是被顾映雪骇人的眼神看得有几分心悸,小宫女低低应了一声“是”起身走出了门去,走出高高的门槛,身后又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呻吟之声,小宫女转头看着那灯光渐渐暗下来的宫殿眸光微闪,她还能赏给她更多的东西吗?
小宫女今年不过十岁,乃是因为年龄最小又在宫中无依无靠才被派来这里做这个十分没前途的差使,她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而后脚步沉稳的走出了宫门,小宫女并没有向着宫门的方向去,她沿着夜色之下的宫道走了一阵子,目之所及的建筑越发的高大敞亮起来,直到一座看起来十分华贵秀丽的独立宫殿出现在眼前,她才停了脚步。
宫殿四周有着十分严密的守卫,她低头想了想,鼓足勇气抬步走到了那宫门口,守卫宫门的侍卫抽刀将她拦住,“哪个宫的宫女,这里是你乱闯的吗?”
小宫女拿出手中碧月生辉的玉牌,“请大人通报一声,小人要见红袖姐姐。”
侍卫看到那牌子便知有异,此刻听到说要见这宫里的大宫女眸色更是几变,几个侍卫相视一眼,最终还是让一个人前去通报了,没多时,侍卫和红袖一道出了宫门,小宫女上前一步,“拜见红袖姐姐,奴婢是撷芳殿照顾贵妃娘娘的宫女,贵妃娘娘命奴婢拿着这个牌子出宫去寻兵部尚书大人求药,奴婢年纪小不知做不做的,特来问姐姐一句。”
红袖眸光微眯,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姑娘几眼,嘴角微扬的道,“你做的很好,贵妃娘娘要出宫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太晚了,宫门宵禁,即便是贵妃娘娘也不可坏了宫中规矩。”
小宫女点点头,甜甜一笑,“是,奴婢明白了。”
红袖微微颔首,见小宫女当即转身离去嘴角微扬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小宫女转过身来,眸光垂下,安静又乖顺,“奴婢叫朱砂。”
红袖笑着点点头,看着朱砂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转身进殿内去,内殿里,顾云曦正是一身雪色白衣坐在窗前的软榻之上,三千墨发斜斜绾在脑后,侧影看过去清绝又孤冷,红袖走上前去,看着她微微变白的面色眸光有几分担忧,“姑娘,太医院和宫门两处肖扬统领已经解决了,刚才贵妃想要派人出宫求兵部尚书卫靳,那人却十分识趣的没有出去。”
顾云曦微微点头,却只看着窗外满天繁星的夜空不说话,红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姑娘,适才有司衣坊的女官来要姑娘的衣衫尺寸,奴婢将您的一件旧衣物拿给了她们。”
红袖低下头,只觉得一道冷厉的眸光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她屏住呼吸不敢妄动,坐在榻上的人却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唇角微微一抿,悄无声息的躬身退了出去。
月色寂凉,卫忠走进昭阳殿的时候万俟宸正一身玄色中衣站在高大剑架之前,他惨白纤长的大手之中正握着一把锋芒沉暗的长剑,隐隐的寒芒的回绕在锋利的剑身之上,稍稍靠近便能感受到逼人的寒意。
“殿下。”
万俟宸回过头来,另一只手拿着一张雪白的帕子不停的擦拭着剑身,“如何?”
卫忠眸光微眯,“西夏本就只有五万多部族,几乎全族都在西凉的铁血手段之下惨死,若非最后那草原风暴,西凉死伤基本不到三万人马,苍墨之上的草原风暴威力巨大,所经之处无论人畜草木,基本都无存活可能。”
万俟宸转过头继续擦拭着剑身,眸光却是微眯着落在了别处。
“嘶——”
一个不小心手指便触到了剑刃之上,一边的卫忠看着万俟宸中指上的血口子眉头一皱,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上去,万俟宸将剑放在剑架上,接过卫忠的帕子却不去擦,眸光漆黑的看着那殷红刺目的血滴,万俟宸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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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为繁花美人万更~
要大婚了,肿么破~
真的没人喜欢墨儿么o(╯□╰)o